黑色靴底踩在凌乱的杂草上,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像极了刽子手挥下砍刀时,脖颈断裂的声音。
牢房中,沈北岐颀长玉立,居高临下瞅他一眼。
梁元忠顺着他的衣袍,视线上移,对上那双无甚波澜的桃花眼时,嘲讽般轻笑。
曾几何时,他趾高气昂的站着,而面前这位矜贵不凡的青年则跪在地上,朝他弯下了向来笔挺的脊梁。
如今,倒是情境互换了。
那是多年前一个冬夜。
冬雨丝丝冰凉刺骨,仿佛要将人从里到外冻个透彻。
靖国公沈传林战死沙场,本该是满门荣耀之事。
但他一时妇人之仁,放走敌国年仅六岁的细作,害得楚州差点沦陷,更是间接害死了近十万北林军。
即便战死,也只能算是功过相抵,甚至是过大于功。
沈北岐葬完父亲当夜,便在宣德殿外求见陛下。
父亲已死,北林军的兵权不能落于他人之手,否则沈氏一族将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可笑父亲尸骨未寒,那些拜高踩低之人便原形毕露。
竟无一人愿意向陛下举荐他,哪怕是他的外祖父杨太傅。
更可笑的是,时至今日他才明白。
他所厌倦的,那尔虞我诈的朝堂。
他所不耻的,那阴险狡诈的人心算计。
恰恰是守护家人不被蹂躏践踏的铜墙铁壁。
他跪在殿外候着时,梁元忠正在殿内与弘阳帝议事。
沈传林去世,北境的烂摊子还需有人接手,放眼朝堂,竟是无一得力武将。
梁元忠斟酌一下用词,道:“陛下,不如由臣先去北境平定战乱,待风波平息后,再为北境寻找一位合适的驻州之人?”
弘阳帝摆摆手,
“爱卿擅水战,南境才是你大展拳脚之地。再者,南境目前表面上虽无动荡,但罗竺尚未真心归附,若贸然将你调离,只怕不妥。”
梁元忠眸光微暗,南境虽有隐患,到底是小国之乱,是以陛下并未真正放兵权给他。
若能将北境兵权拿到手,又何愁大事不成?
只可惜,弘阳帝对他多有忌惮,只怕不会轻易松口。
看来只能让北境那边更乱一些,陛下才会将北境兵权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