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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和他决斗,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地位,也是因为,没有人再配与他决斗。
知道律香川不愿意回答的问题,谁也问不出来。林秀的心像泡在了一碗冰水中,她扶着律香川进屋坐下,唤着丫鬟端来温热的粥,亲手伺候着,张罗着。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孙笑天和律香川之间的事情她不清楚,律香川现在的地位给他带来的东西,她也无能为力,只有做自己所能做的,她能为律香川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她是个女人,希望从丈夫那里得到永久的幸福,一直的陪伴,如果丈夫无法做到,她也不会要求太多,但她害怕的是,律香川要去做的,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的事情。
律香川并不明白林秀的想法,就算明白了也未必在乎,他急需更多的刺激来填平他空虚的心脏,就算站在最高处,一直叫嚣的心脏依然没有满足。
当然,只要林秀不妨碍他什么事,他也不在乎对林秀好一辈子。
林秀细心地吹着粥,突然道:“香川,我们要个孩子吧。”
成亲多年未有孩子,一直是林秀心中的心结,所谓“家”,孩子总是必不可少的一环,而且林秀觉得,当了父亲的人,总会改变一些,就算是律香川那似乎要燃尽一切的光芒,有了孩子,也一定会收敛许多。
“你想要孩子?”律香川讶然,他定定地看着林秀,似乎终于从他自己的世界里暂时走了出来,来关注周围的事情和人物。
林秀温言道:“难道你不想吗?总是有个孩子比较好的。”
“孩子……”律香川眼中滑过一丝冷光,一丝狠光,似要决然地摇头,但望着林秀凄然又清澈如水的目光和悲伤的表情,他顿了顿,垂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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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也是隆冬,孙笑天和律香川又两手空空地站在大街上。
他们一起去偷过、去抢过,当然也要一起挨饿,不过挨饿的滋味总不好受,所以孙笑天和律香川又开始想主意了。
他们想到了去镇上的屠夫家偷块肉。
孙笑天从来不偷别人的金银首饰,用他的话来说,这些东西应该用抢的方法得到,而对于食物,才要用偷。
孙笑天的逻辑和想法通常都很奇怪,可律香川就这么接受了。
那时候他们暂时住在城隍庙里,孙笑天摸着庙里的土地神,露出常有的飘渺的笑容:“真有意思,连神都住在这种地方。”
律香川只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伸出手不紧不慢地抹掉孙笑天那身白色单衣上的泥点子,适时地提醒道:“笑天,你的衣服又脏了。”
孙笑天对他笑了笑:“下次一定注意。”
其实孙笑天有时候也有弄不清楚律香川的时候,比如那时他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之间有什么话题,最后律香川总会扯到他那容易脏的白色衣服上。
两人信步在街上走着,那样子不像是两个饥肠辘辘的乞丐要去偷东西,倒像是两个富家公子饱食过后的悠然的赏花散步。
就在屠夫家门口的拐弯处,他们遇见了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个少女,一个衣着破烂,神情倔强的少女,她裸|露出的皮肤上能看见青紫色的凌|虐的痕迹,但她的神情却是那么高傲,充满了反抗,让人感到就算是她被侮辱了,也依然能够站起来,爬起来,绝不认输,绝不失态。
孙笑天站住了脚步,好奇地看着她手中的一大块猪肉,好像长了这么大第一次看见猪肉一般,而
少女则带着敌视的表情,防备着孙笑天背在背后,被布包裹了,却隐隐能看出形状的剑。
三个孩子就这么定定地站着,对视着,好像都在防备着对方一般,目光中是敌视,脸上是警惕,就像高手之间的剑锋对峙,丝毫不让。
孙笑天抄起手,迈开了步子,面无表情地从少女身边走过,突然道:“值么?”
少女直直地冰冷地看着律香川和孙笑天,就像坚决敌视这个世界,生硬地道:“那又怎么样?我们都要活下去。”
律香川疾走几步,赶上孙笑天的脚步,依然是淡漠的语气,对孙笑天道:“不错,这是她选择的路,与我们无关。”
孙笑天笑了笑,自言自语:“所以女人总会仗着很有姿色就想爬的更高,就像男人有了武力就自以为天下无敌,这世道本就如此,你又何必敌视?接受,照做,你就会爬的更高,更有前途,那时候你才有资格去反叛。”
身后的少女突然跑走,跑了很远,但风中隐隐传来她的哭声,律香川知道,她可能就这么一去就永远向前,用尽各种手段,都要向前。
因为她的心中已经有了野心,贫穷,无助,当有了一丝条件,并发现可以利用时,他们都会产生野心。
贫穷是罪恶的根源。
律香川定定地看着孙笑天,直到孙笑天发觉,歪着头道:“你怎么了?”
“没,”律香川垂下眼帘,淡然地道:“我只是在想,如果有一天,你会不会爬到最高处?”
“谁知道。”孙笑天微微抬起头,嘴角边露出一个奇异的微笑:“也许高处其实什么都没有,也许我上去后还想回到低处,却回不来,主要是,我并没有什么想要的,所以在高处还是低处,一样自在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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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香川手臂上的伤,是一名不服他的组织派来的杀手留下的。
当时他正漫步行于暗巷中,天正清冷,风正寒,但他依然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