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第三雕——把谢青崖推入太子门下,射中与否,犹未可知。
这笔账她记在皇帝头上,日后自有清算的时候。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还和谢青崖厮混在一处?他和太子一起挖坑要把你埋了,你倒好,还自个儿往坑里跳?”
秦王在一旁不紧不慢搁下筷子,抬眸轻蔑地乜了赵嘉容一眼,转头给皇后递了双干净的新筷子,又端过去一碗红枣莲子羹,道:“母后消消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荣皇后气血翻涌,好半晌才平复下来,接过秦王递来的羹汤,尝了一口,尔后道:“罢了,你如今退下来了也无妨,宥儿今岁十五了,也该上朝听政了。你在皇帝跟前也多提一提此事,免不得他忘了。”
赵嘉容没应声。
她静了半晌,尔后面无表情地俯身将地上散落的竹筷拾起,又上前去将之重重搁在了食案上。
竹筷落桌,砰然而响。
迎着满殿或惊吓或讶然的目光,她神色分毫未变,只冷眼盯着皇后,一字一句地道:“儿臣奉旨,接瑞安出宫。”
秦王正喝汤,险些呛着了,脸色一变:“皇姐你好生无礼!”
赵嘉容冷冷刺他一眼,目光阴鸷,戾气扑面而来,硬生生叫秦王愣住了,不敢再出声。
荣皇后见此回过神来,大怒,扬手便欲掌掴——
却叫赵嘉容眼疾手快地攥住了手腕,那手僵持在半空中,怎么也下不去。
荣皇后挣脱不开,气急败坏。
“母后,这些年您除了冲儿臣发脾气,还会什么?”赵嘉容语气嘲讽,“儿臣如今敬着您、忍着您,是念着您的生恩,给您几分薄面。您若想往后在这宫里过得舒坦些,便趁早对儿臣客气些。靠他?”
她言及此,斜了眼一旁不敢上前的秦王,冷笑了一声:“做梦!”
她言罢,猛地松开手,直接带着人闯进内殿去了,阖宫的人呆若木鸡立在一旁,愣是无人敢拦。
底下人身在局外,比主子看得更分明,如今大权在握、深得帝宠的乃是靖安公主,至于皇后殿下,出了清宁殿,又有谁听她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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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皇后颓然跌坐在团褥上,浑身微微发颤。她似乎到今日才意识到,长女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她打骂出气的小姑娘了。
秦王在一旁也未扶她,兀自盯着赵嘉容的背影,目光仿佛猝了毒。
……
不出片刻,赵嘉容便在内殿寻见了被宫女盯着抄写女则的瑞安公主。
瑞安公主赵嘉宜年十四,容貌姣好,长相神似她生母,杏眼圆圆,双瞳剪水,见之便令人心生怜爱。
此刻她闻声,自书案间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怯生生的一双眼望过来,在瞧见赵嘉容的那一瞬,霎时便盈满了晶莹的泪珠。
赵嘉容心下一软,抿着唇不作声,让玳瑁上前领人出来。
直至顶着各色目光出了清宁殿,她才转过头望向瑞安公主,面色冷硬未褪:“哭什么?整日哭哭啼啼,叫人瞧着好欺负。”
她肃容训人时,威仪不小,令不少宦海沉浮多年的朝臣皆心有戚戚。
奈何瑞安公主半分不怵她,眼泪落得越发凶了,哑着声低低道:“我都听说了,皇姐在朝上反对与吐蕃和亲,和大臣们吵起来了,才叫父皇不准皇姐再上朝……”
“胡诌。谁又在你耳边嚼舌根了?”赵嘉容言罢,从玳瑁手中接过素帕,抬手轻轻拭去她的眼泪。
瑞安公主湿漉漉的眼眸一错不错地望着她,咬着唇不再多言了。
末了,赵嘉容拉起她的手,一路领她出宫,在宫门底下上了马车。
马车微晃着启程,瑞安公主掀开车帘往外瞧,巍巍宫城在身后渐行渐远,不多时便瞧不见了。
她放下车帘,挨着赵嘉容坐过去,像小时候那样靠在她肩上,轻声问:“父皇容我出宫住多久?衣裳之类的一件也未携带。”
“你安心住着便是了,我府里的院子随你挑,缺什么便去东市采买,”赵嘉容侧眸睨她一眼,“你皇姐我家财万贯,还能亏待了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