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朱家修士赶到横水大街二巷时,连瀛全然没有槐城中人的自觉,丝毫不懂避嫌,还翘腿半躺在了屋檐上,一会儿看朱家修士忙碌地验尸、收理,一会儿看祁凤渊脸色苍白地杵在那儿,好不悠闲自在。
朱家修士动作利落地用白布裹起两具女尸,朱延在一旁负手低声询问道:“是男婴还是女婴?”
另一修士用白布包裹另一具婴儿尸体,小声应道:“是男婴。”
众人闻之脸色一变。
又有几名修士从门外急匆匆奔来,为首的正是朱不辞。
朱不辞朝祁凤渊、朱延拱手道:“师兄,打听到了,那名老妇是这儿有名的接生婆子,大家都称她张婆。据张婆的儿子说,他们一家深夜里听到有犬狂吠,门还被撞得砰砰响,张婆打开门瞧见李欣家的狗寻上门来,便猜想是李欣要生了,于是跟着狗来到了李欣家。张婆儿子见张婆长时间没回这才找上李欣家来,没多久他就去官府报案。”
李欣正是祁凤渊先前见到的那名身怀六甲的妇人。
“子时已过,多说无益,将这几具尸体带回衙司,详情我们回衙司再议。”朱延一只手负在身后,手指弯曲轻轻敲击着背脊,转而朝祁凤渊颔首道,“祁仙君有伤在身,不如也随我们回衙司吧?”
祁凤渊摇头道:“只是小伤,并不碍事。我还有事在身……”
推拒的话尚未说完,朱延一手夹着符纸递到祁凤渊眼前,打断道,“我想,仙君还是随我们回衙司吧!不治伤,那就聊聊天,聊一聊这张符纸,又或者——”朱延停顿片刻,抬头看连瀛,面情严肃地继续往下说道:“聊一聊他。”
连瀛坐起身,腿一蹬蹬掉了半片瓦片,瓦片碎裂的声音乍然响起,惊得众人一时停下手中动作齐齐望着他。他支着下巴笑道:“聊天?我是无所谓,怕只怕你们不敢聊。”
连瀛一跃而下,袖着云纹的黑色衣摆划过一道弧线后在空中飞舞,蹭掉的几块瓦片“啪”地一声在朱延脚边碎开,连瀛笑得很是挑衅。
朱延冷笑一声,朝祁凤渊作揖后率领其余人离开。
连瀛走进,像是才看出祁凤渊身上有伤一般惊讶道:“你怎么受伤了?这般不小心。”
连瀛贴近祁凤渊,往他手心里塞了个东西,小声道:“这是小黄嘴里咬的,他们都没瞧见呢,我只给你一个人看。”
小黄,指的是那条大黄狗。
祁凤渊来时,门户大开,血洒得到处都是。
张婆的头颅掉在门外,断口汩汩冒出鲜血,石砖缝隙都填满了深红色。她那双眼睛睁得极圆,瞳孔放大,面容扭曲,可见死得并不利落,还经受了一阵痛苦。祁凤渊拾起那颗头,阖上了那对不瞑目的双眼,走进门轻轻放在了张婆的尸体旁。
黄狗和张婆的尸体就距离门不远,祁凤渊从黄狗嘴里取下一片碎布,没看仔细就让连瀛抢了去。
现在那片碎布又回到祁凤渊手里,祁凤渊不作他语,而实际心想道:“这么久不见,他还是这么会倒打一耙。”
一群人到衙司后直入大堂,县官坐主座上呼呼大睡,呼噜声震天响,一旁的师爷也不管县官是睡是醒,捋着胡子摇头晃脑,自言自语汇报着今夜的事情。
“这百姓一听今夜又发生命案,都不肯把孩子交给我们看管了,他们劫匪似的闯进衙司把男童们全带走了,现在如何是好啊,大人?大人?”
朱延见县官这扶不起的样子,脸上浮现不耐烦,走进一掌拍向案上,砰然一声,震得县官吓得从椅上掉了下来。
“大胆!”县官喊道,瞧清楚了人才从地上站起,尴尬道,“啊,道长,你们回来了?可抓到凶手了?”
“凶手怎会留在现场等人抓?”朱延道,“李欣突然生产,黄狗把张婆叫去,不知这寄生灵怎么知道的,也寻了上门。李欣被凶手剖腹大量出血而死,恰逢腹中是个男婴,寄生灵将这男婴割颈放血。男婴被杀害,张婆的头被拧断,连一条看家犬也被打死了。”
县官刚睡醒脑子没转明白,道:“道长不是说这寄生灵一次只能杀害一人吗?怎么张婆也死啦?”
“哈!”朱延怪笑一声,嘲讽道,“大人记性真好,连这也记得。”
朱不辞下定论道:“这个寄生灵定有帮凶!”
朱延回头,问祁凤渊道:“祁仙君可见着了凶手?你的伤是寄生灵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