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元信媳妇诉说自家的难处:“二叔,我男人虽然为郑家的长子,但是,他下面的弟弟们能力都不弱,他未必是我公爹中意的郑家主事人。”
郑壹德冷笑:“老大媳妇,你甭忽悠我。你公爹郑宗德为人不怎的,却一直向往儒家文化,坚持嫡长子才为家中正统的继承人。他把家中庄田和打铁院的事务交给老大打理,就说明在巩固老大这个未来主事人的地位。”
郑元信媳妇没有他那么乐观:“我公爹最喜欢的二姨娘和他的续弦夫人名下都有儿子,她们能为孩子争宠。我婆婆走的早,没法为我相公助力。”
郑壹德打断她:“你婆婆虽然已经过世,但她是郑家的正房夫人,谁也动不了老大嫡长子的身份。”
“话是这么说。可我公爹太喜欢二姨娘,爱屋及乌,对她的亲生儿子老四元升也特别好,满心为他打算。”
“你清楚老四读书好,将来要考科举入仕途。你公爹再宠二姨娘,想把家里的产业交给老四,老四也没法接手。”
郑元信媳妇嘟囔:“我知道老四读书的天赋很高,可是,万一呢?科考好似那千军万马走独木桥,老四的才华再高也可能考不中,他要是不走仕途,爹会不会让他当家中的主事人?”
郑壹德不耐烦:“你真是吃饱了撑的,整天瞎琢磨。有这功夫,还不如像田二丫这样挑两担水,给打铁院做点儿贡献。”
郑元信媳妇扫一眼田二丫,看她麻利地将一桶水倒入缸里,转回眼睛:“您净跟我开玩笑,怎么拿我跟乡下丫头比。二叔,我是真的担心。公爹但凡下重要的决定之前,都要和老四商量,老四实际上是咱家半个管事人。”
“那是因为老四有学问有主见,眼光长远。你公爹和他商量之后做的决定,事后验证几乎都是对的。你公爹之前也跟老大商议过做生意的事情,老大没主意啊!”
“我担心的就是这一点。老四万一考不上……”
郑壹德瞧不上她的婆婆妈妈,翻翻眼睛:“我跟你撂个实底,老四就算考不上,也不可能当郑家的主事人。你公爹爱面子,不会把郑家的祖业交给妾生的儿子。”
郑元信媳妇欢喜,又烦恼:“二叔,老五元辰是我公爹续弦的夫人所生,这位续弦夫人很有心机,已经在为老五铺路。如果老五以后读书不行,他也是家里的嫡子,能和老大平分秋色。”
“老大媳妇,你有完没完?老五才多大?你就担心他和老大争位子。”
“二叔,不是我担心,是老大担心坐不稳郑家继承人的主位,日益变得沉闷。其实,他也不是特别想管郑家的大小事务,但谁让他是老大呢!如果被弟弟们超越太多,他这个当老大的特别没有面子。”
郑壹德扫一眼郑元信:“老大最近确实有些变化,跟我提起隆顺和的生意时还有些急躁。”
郑元信媳妇看着丈夫挥动大锤大汗淋漓的样子,有些动容:“我相公本性老实,不爱争强好胜。要不是最近被弟弟们挤兑地太紧,他的心里太憋屈,也不会在意郑家主事人的位置。”
“谁挤兑他了?老四?老五?”
“我公爹这次为老四举办婚礼大肆铺张、花费奢靡,排场前所未有。老大说公爹太疼老四,如果对他有对老四一半的好,他就知足了。”
郑壹德呷口茶:“十个手指头还长短不齐,家长自然也会偏心。当年,你爷爷奶奶最疼我,你公爹也嚷着不公平。可是,现在掌管郑家事务的不是你公爹吗?告诉老大,心情宽点儿,老四不会跟他争,会很尊重他这个哥哥。”
郑元信媳妇赞同:“老四还好,一心放在书本上,我们对他没有意见。主要是老二和老三。”
“那俩不是省油的灯,他们的媳妇也不是安分的主儿。他们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郑元信媳妇给他添水:“前几天,老大和老二老三喝酒时,老三喝醉了酒,说老二元利管理着隆顺和,他自己掌控矿山,嘲讽我相公对家没有贡献,不够格管理郑家。”
郑壹德怒摔茶壶:“老三这个兔崽子,没大没小,反了天了。下次,我见到他,非狠狠教训他一顿不可!”
田二丫正提着水桶要往水缸倒水,猛地听到茶壶的砸碎声,手一歪,一桶水泼在身上,脚下一滑,摔了个屁墩儿。整个人弄得一身泥水,甚是狼狈。
郑元信停下手中的动作,刚要伸手去扶她,想到男女有别,赶紧收回手。
田二丫费尽地站起来,又提起水桶走到水井处,重新打水。
郑元信看她浑身沾满泥水仍然想着干活,抿紧嘴,扭头看到二叔气鼓鼓地站在躺椅边上,脚下一片水渍和碎片,疾步走过去,低声问媳妇:“你跟二叔说什么了,二叔怎么会那么生气?”
他媳妇不敢对视他的目光,低着头咕哝:“就说一些你的烦心事。”
“糊涂……”
郑壹德阻止:“老大,别埋怨你媳妇。那些事情,你早该对我说了。是我长久在打铁院关着,不接触外面的人和物,目光短浅,没看到你的难处。”
郑元信低下头:“二叔,是我不好,让你烦心了。”
郑壹德拍一拍他:“兄弟们有了自己的小家庭,自然会有各家的小算盘,互相起端倪。我理解你不能将全部的精力放在打铁上,你日后不必天天来打铁院。”
“二叔,我想跟着您好好的打铁,可是……”
“老大,我懂。我们开始努力打铁的目的就是为让后代过好日子,等郑家锻制的剪刀出名之后,想法就变了,想让你们跟着继承,却忘了人生打铁最辛苦。现在家里有店铺、几百亩的水田、大宅院和矿山还有零零散散的产业,没有必要再让你们吃我们年轻时吃的那些苦。”
郑元信心里难受:“二叔,我让你失望了。”
郑壹德挤出笑容:“没有。我早该明白这些道理。从这个打铁院筑上高高的围墙、安上守卫,就该明白这里是囚笼,关的着的是像我这样做错了事情、伤害郑家名誉的人。你们这样大有前途的人不该来这里,你念着我是长辈,也喜欢打铁,经常来这里。你家的那些兄弟们都不愿意过来,嫌弃这里太吵、太脏、太乱。这里也该关闭,成为过去式了。我也该认清自己的身份,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郑元信大惊:“二叔?你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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