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放下笛子,一眼不眨地看着他,看得很专注、很深情,微笑,柔声道:“王妃莫非不记得我了么?”
秋若水摇了摇头:“抱歉,我不认识你。”
男子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挫败之色,目光微颤,却没有从秋若水脸上挪开,缓缓吟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三年前在西湖上,你的画舫与我擦肩而过,你一身雪衣,站在船头,山光水色在我眼里顿失颜色。只有你,只有你的倩影……我对你吟出曹子建的《洛神赋》,你还记得么?我请你留下芳名,可你只是淡淡一笑,对我道:萍水相逢,何必留名?……”
秋若水怔住,仔细地看着他的样子,隐约记起有这样一回事:“也许是曾有过这段偶遇,可我已经没有印象了,对不起。”
男子懊丧之极,一丝戾气从他眼底飘过,却很快收敛,依然保持着耐心、温柔的态度:“秋姑娘……可以这样称呼你么?”
“你如何知道我姓秋?”秋若水越发困惑。这个人,真是好奇怪。
“是我向长宁的百姓打听到的。”男子低低的语声宛如轻风,又夹杂着叹息的声音,“事实上,那次偶遇后,我一直在寻找你,可是我向周围的人打听你,却没有人知道你的姓名、来历,你好象是从云端飘落的仙子,只在人间呆了片刻,便又飞回天上去了。我那次只是游历到江南,居无定所,对周围的一切都不熟悉。问不出你的下落,我只好怅然而返。可我没有忘记你,你始终在我心里。你的眉眼如此清晰,从不曾随着岁月淡去。从那以后,我只要看到哪位女子有一点地方长得象你,就会将她纳入宫中。其实,我只是想从她们身上寻找你的影子……”
秋若水莫名其妙地听着这人侃侃而谈,觉得此人肯定哪根筋搭错了,或者根本在说胡话,即至听到他说“纳入宫中”四人字,她才大吃了一惊:“纳入宫中?你……莫非是哪国的国君?”
男子微笑,仿佛有些得意:“是啊,孤是雍国现任国君叶漫天。”
秋若水闭了闭眼睛,摇摇头,想让自己再清醒些。这种经历简直匪夷所思,难道自己出现了幻觉?或者还在做梦?
“是真的,你已经醒了。叶姑娘,孤是叶漫天,我们现在正在往雍国都城云间的路上。”叶漫天及时地向她证实眼前的一切。
秋若水忽然觉得无比愤怒,一向性情温和的她,极少有情绪大起大落的时候。可现在,她被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深深激怒了。凭什么?她以为自己也是他们雍国的女子,可以由得他随便挑选、由得他强取豪夺么?
他究竟想干什么?自己已为人_妻、为人母,难道他掳了自己来,只是为了让自己听他诉说相思之苦?
她勉强压抑着胸中的怒火,试图心平气和地跟这个人讲道理:“大王,既然你已向长宁百姓打听到了我的名字,想必知道我已是靖王萧然的妻子,并且已经当了母亲……”
“孤知道。”叶漫天的双眸中跳动起火焰,看着秋若水,神情迫切,“孤去年春天到长宁就见到了你,那一刻,你知道孤有多么激动?寻寻觅觅了那么久,孤终于找到你了。你知不知道,孤当场就想去拦住你,向你倾吐两年的思念之情。可当时你在马车中,身边有人保护,正经过繁华的凤凰街,孤不敢造次。于是孤派人去打听到了你的身份,还知道了你的名字。秋姑娘,孤没想到,我们错过了两年,你却已嫁为人妇。
孤在长宁滞留了七天,每天通过各种途径去打听你的消息,才知道你已身怀有孕。于是孤回了云间,但派人留在长宁,不断向孤通报你的情况。去年深秋,孤得知你已生下孩子,孤想,你自由了。于是一等冬去春来,天气温暖些,孤就马上派人来接你……”
“接我?”秋若水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脸上现出怒意,“这就是你所谓的接?用杀手来劫持我,然后给我下药,让我动弹不得?叶漫天,你身为一国之君,用这种卑鄙手段夺人_妻子,你不觉得可耻么?”
叶漫天竟然不以为忤,反而痴痴地看着她,喃喃道:“你知不知道你有多美?你的一颦一笑都那样醉人心魄,就连你现在发怒时也是那样迷人。孤此生见过美女如云,可没有哪一个有你这般清雅绝尘的气质。你简直不是人间所有,为什么,为什么萧然他有那么好的福分?为什么他可以拥有你这么美丽的妻子?”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秋若水气得脸色发红,“你这个人如此无赖,哪象一国之君?”
叶漫天好象觉得秋若水在表扬他一般,唇边扬起灿烂的笑容:“是真名士自风流,一国之君也是男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何不对?”
秋若水无语,连生气的力量都没有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咬了咬唇,平静下心绪,正色道:“大王,请你放我回去,我可以在夫君面前隐瞒这件事,只当我是被强盗绑架了。否则……”
叶漫天挑眉:“否则如何?”
“否则……我恐怕你的行为会挑起两国矛盾,甚至兴起战争、祸及百姓。我想,大王也是有道明君,绝不愿自己的百姓因你一己之私而遭受刀兵之灾吧?”
叶漫天仰天大笑,刚才还是温文尔雅、深情款款的样子,一转眼眉宇间充满肆意、张扬,等收起笑容时,他的五官线条就显出几分凌厉、霸道来:“叶姑娘,你当孤真是一位荒淫、好色的昏君么?孤自问对姑娘之心唯天可表。你若用两国战争来威胁孤,孤不妨对你明言。中原这只肥鹿,相信现在廉、浚、雍、离四大国都想吞而食之。浚国的襄平君驾崩了,可昌平君还会继续觊觎穆国。其余三国个个蠢蠢欲动,还有周边正在兴起的那些国家的君王,哪一个不是野心勃勃之人?”
秋若水听得心头一凛,难怪,萧郎始终放不下保家卫国的责任,几番想退隐,却终究还是留了下来。天下风云四起,穆国周围有那么多双眼睛虎视眈眈,他岂能独善其身?
一念至此,秋若水慢慢冷静下来,这个叶漫天绝不是表面看来的轻狂男子,她必须与他巧妙周旋,方能保全自己。
“大王,你是想江山、美人兼得么?”她抬起长睫,静静地看着叶漫天。
“若是如此,你可愿与朕一起坐拥天下?”叶漫天目注着她,眼里又慢慢涌起温柔。
“抱歉,我心中只有萧郎。”
“萧郎,萧郎。”叶漫天冷笑,“秋姑娘,不,水儿……”
秋若水截住他:“请大王还是称我名字吧。”
叶漫天抿了抿唇:“好吧,秋姑娘。孤虽然与萧然只见过一面,可他的名字天下皆知。孤知道他是穆国战神,他有惊世之才、绝世之貌,可有一点他没有。”
“什么?”
“他没有将你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他忠君爱国,他胸怀天下、爱惜苍生,为了大义,他可以牺牲自己的情爱、牺牲你。为这样一个人,你不值得付出一切。而在孤心目中,你是独一无二的。”
秋若水微笑:“大王的意思是,为了我,你可以连江山都不要?”
叶漫天看着她,慢慢地、清清楚楚地道:“正是。如果让孤在江山与你之间选择,孤会选择你。”
秋若水一怔,这个叶漫天,说得那么郑重,竟然让自己有一点感动了。女人,是不是都那么容易感动?暗暗嘲笑自己,唇边又展开一缕笑容,神情宁静却坚定不移:“可是,此生此世,我心中只有萧郎,再也容不下他人了。”
“我会让你改变的。”
“不,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