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那块提着“正道”二字的匾额下出神了片刻,方才稳步踏入殿内。
北斗仙尊钟景明已在金殿之中静候了他多时,颜怀舟不清楚他究竟有没有完全摸透自己的底细,于是摆出一副全无畏惧的姿态,昂首率先出言发问:“怎么,仙尊找本座有事?”
自从他进门,钟景明如炬般的眸光便一直锁在他的身上,闻言冷冰冰道:“颜挽风,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必再做戏了。”
颜怀舟心道果然如此,正好他也懒得再装下去,故而不以为意地嗤笑了一声:“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仙尊的眼睛。”
他仿佛没有觉察到钟景明周身释放出的强大威压,就近歪在一把椅子上坐了,大剌剌地朝他扬了扬眉毛:“说吧,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钟景明见他不但没有任何想要解释的意思,态度还如此嚣张狂妄,语气也未免更森寒几分:“无论如何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这是你对长辈说话该有的礼节吗?”
“怎么,仙尊这般以势压人,竟是在用长辈的口气和我叙旧么?”
颜怀舟恶毒地盯着他,“只是不巧,托你们不周山的福,我颜家长辈早就在这里死绝了。”
钟景明呼吸一滞,那股凝固了空气的威压之力也随之悄然散去。当年裁星台上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倘若一定要追本溯源,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颜家亦有所亏欠。
他的额角突突直跳,良久都没有再次开口说话。
颜怀舟等得不耐烦了:“仙尊叫我来这里,到底是想干什么?”
钟景明极力压下怒意,问道:“阿凌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是你?”
颜怀舟答得毫不犹豫:“当然。我与阿凌之间,没有秘密。”
“如此大言不惭!你可曾想过,你这般纠缠于他,对你们两个人来说都是祸非福!”
颜怀舟被他这话里的刻薄刺中,猛地站起身来:“本座愿意同谁纠缠便同谁纠缠,仙尊管不到我的头上!无论是祸是福,本座自有担当。”
他满面皆是戾气:“如果你叫我过来就是想勒令我和阿凌划清界限,那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不必再白费唇舌了。”
钟景明死死逼视着他的脸,厌恶之意溢于言表:“你说得不错,我希望你能离阿凌越远越好。”
“今日之事暂且不提,可来日等他做了仙首,你还要继续这样不知所谓吗?”
颜怀舟阴鹜地答道:“这是本座自己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
钟景明对他的桀骜骄狂早就有所领教,本来也不抱希望能够与他说得通。事实上,他每多看颜怀舟一眼,都忍不住有想将此子毙于掌下的冲动。
可眼下,劝也劝不动,杀还杀不得——终究拿他束手无策。
他深吸口气,将捏得泛白的指节寸寸松开,冷酷无情道:“颜挽风,你既然修习魔功,走上了与仙门全然背离的一条路,就该懂得什么叫做善恶之间,泾渭分明。”
“我警告你,你若是有朝一日胆敢动摇阿凌的道心,任谁也保不下你。”
颜怀舟恣肆一笑,不屑地打断了他,“仙尊想杀我又不是一日两日了,大可放到台面上来说,不必藏着掖着。修仙道如何,修魔道又如何,你们眼中的善恶跟本座有什么关系?”
钟景明雷霆大怒:“你!”
他抬起脸来,眼角眉梢满是讥讽,那颗血痣都仿佛在泛着刺目的光。
“只不过,你无需担心本座动摇阿凌的道心。你与世人都一样,皆尽对他苛求甚多。而本座,才永远都最不忍心看他为难。”
“大道万千,我哪一条都能走得——阿凌的道,便是我的道。”
钟景明怎么也想不到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神情蓦地一震,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颜怀舟从容迎上他的目光,寸步不让。
又过了许久,才听得钟景明一字一顿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帮阿凌做一件事。”
颜怀舟道:“什么事?”
“相传北荒妖族中有一枝万载灵根,可治愈心脉暗伤。你想办法找到此物,将它取来吧。”
颜怀舟面色一变,立即追问:“你说这话什么是意思?阿凌他伤得那么重么?!”
钟景明背过身去,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再不愿多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