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就没有无稽派了,让大家各自散了罢。”裴和谨死前留下这段话,“等你修为超过为师,能自如操控坠星火的那天,就是无稽派重现江湖之日,否则,你就终生离群索居,不要再回来了。”
八年前段浔为了这团邪门的坠星火离开中原,一则避免神火失控误伤无辜,二则希望番邦奇技能助他精进,这八年里他未有一刻松懈,武学虽然一日千里,对这股潜伏在身体里的庞大力量却只能做到和平共处,始终不得驾驭。
谁承想,八年后他却不得不为了神火回到故土。
就在几个月前,他在关外一处荒旧酒馆厮混时,一个神色慌张的异域行脚商找到他,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大周帝京千春楼,有无稽山坠星火遗踪。”转身便走,他刚要追出去,那人竟晃了晃栽在地上,口吐白沫而死。
坠星火并不是什么江湖人尽皆知的传说,这些年段浔翻遍古籍,都没有找出一点关于它的记载,就算知道有人故意钓他,他也不得不循着线索找
您现在阅读的是哇叽文学网www。wajiwxw。com提供的《白月光你马甲掉了》3、渡口逢尸(第22页)
下去。
他曾不止一次忍不住地想,如果当初换成阿熙继承坠星火,他会像自己一样自我放逐,远离人烟吗?
在段浔颠沛流离的岁月,那个大雪中的少年曾不记得多少次地照进他深受火噬之痛的梦里,虽然他也不知道有什么特殊意义——严熙毫无留恋地离开了,他们甚至没有好好告别,至于他是否对自己心怀怨怼,就更无从知晓了。
算算年纪,他现在也该娶亲生子了,不知道这趟去帝京能否再遇见他?段浔脑补了一番那小子一脸淡定地给娃娃换尿布的场景,无声地笑了——算了,人家愿不愿意见他还不一定呢。
`
圆聪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段施主,我们上船去吧。”
段浔这才发现那船的反常之处,小声道:“不对啊。既然是仁曦太子亲诏,来的至少也该是江北州府的船只,怎么就只有一艘商船?”
圆聪举头眺望,不过他身量不足,就算把脖子昂成王八精也看不出所以然,只得点了点头,故做深思附和:“确实奇怪。”
“不奇不奇。”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笑道,两人回头看去,见来人是一个清瘦的书生,穿一件磨到发白的旧袍子,执一把破破烂烂的纸扇,一手背于身后,悠哉悠哉地踱步而来,那模样不像逃难,反而像是刚从琼林宴喝酒归来。
“江北州府的船早就尽数派出去,沿着大赤江救济百姓去了,这一带商会、民用船只也被全部买下,做沿岸巡逻救人之用。”书生眯着一双狭长狐狸眼,不紧不慢解释道,“这艘船已经沿着大赤江跑了三个码头了,不瞒二位,小生就是在上游上的船,因忍不住了才下来方便,谁承想上去还得再检查一遍,啧,这真是……”
他摆摆手,准备发些有辱斯文的感叹,段浔却欺上前来:“你是上游来的?上游有多少鬼尸?”
书生摇着被虫蛀了的扇子道:“有多少?那小生可数不清,这一路上苍生涂炭,死的人没有千万也有百万罢,死了的人又变成鬼尸,就好比利滚利……”
这书生颇有些疯癫,段浔没理会他的絮叨,看着烟波茫茫的江面陷入沉思,从广慈寺遇袭到自己被困,总共不过半月,江南沿岸就已经大面积沦陷,鬼尸扩散的速度真的这么快?
还是说,鬼尸的源头不止枞安广慈寺一处?
这时一个流民注意到他们,大声喊道:“嘿!你!你不能上去!”
段浔环顾左右,确定对方在跟他说话。
书生将扇子横在两人中间:“兄台,有话好好说嘛!”
那流民盛气凌人:“说个屁!他身上全是那东西的血看见没?上去了一船人都得玩完!”
周围原本挤在一起的流民一听这话,几乎同时吓得惊呼起来,迅速让出一个规整的圆形空地。
段浔一身臭美专用白袍早就烂得不像样子,全身糊满蓝色血迹,他充满嘲讽意味地冷哼一声:“怎么?我要是被咬了,你现在还有命在?”
他天生反骨,吃软不吃硬,跟人打架时遇上心里没底的对手,单靠强硬气势就能把对方吓退,不过遇上现在这种时候,就成了火上浇油的。
那流民当即火了,不过眼前这人身材高挑气场强大,硬碰硬难免有些怯,于是转而在其它流民中间煽风点火。圆聪连忙拦在中间徒劳地解释,然而混乱之下根本没人理他。士兵们手执长戟走过来:“吵什么呢?再吵全丢这里!”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厢正僵持不下,一个流民对着远方的旷野,突然惊恐地大喊:“来了!它们来了!”
人们齐齐朝他说的方向看去,芳草萋萋的地平线那头,一排鬼魅般的幽蓝身影正四肢着地,飞快地向渡口奔来!
人群登时大乱,尖叫声此起彼伏,外面的人你推我赶想挤进栅栏里面,栅栏里的人不顾春江水寒,争先恐后往船上爬去。
“关栏门!开船!没有验过身的人不许放上来!”混乱中兵队长厉声喊道,在人群中引发了更大的恐慌和绝望,一时间哭声、喊声、央求声震天。
“放所有人上船!先上船再检查!”段浔扭头冲身边的士兵喊道,孰料那些刚刚还挥着长戟颐指气使的士兵们,此刻早横七竖八丢了兵器,头盔歪扣在脑袋上,与流民挤做一团,逃命去了。
段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