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我一直在研究的课题之一,暂时还没有最终确定的结论。”
“可能是我之前接受的实验太杂了,”菲尔德略显苦恼,“离开银桥之后这几年,光研究我自己基因里那些莫名其妙的片段,就耗费了我大量的时间。不知道哪个傻x研究员的馊主意,似乎是想要实现返老还童,在我的基因链里加了不少其他生物的基因片段,搞得我身体里三天两头长癌细胞,这不是最近肺上就长了俩么。”
说到这里,菲尔德喉咙里又有些痒意,“开始我还随手给自己治治,后来癌细胞逮哪儿哪儿长,实在懒得总去治疗舱里躺着,反正死了之后还能活过来,治疗舱里躺半天还不如我死一次来得方便。”
“后来我发现,其实放弃治疗也挺快乐的,你以后有机会也可以试试。”
颜叙:……不必了。
菲尔德奇妙的作死言论听得颜叙脑阔痛,乔楚跟菲尔德的情况看着应当不太一样。
“那你当初为什么会突然成为受试者?以你的才华能力,做研究员才更有意义,那些高层不至于傻到连这一点都拎不清。”
“这个说来话长。其实是因为我瞒着军部高层,对一部分受试者做了点别的事情——布尼尔·贾斯帕你认识吧?”
“认识。”
贾斯帕是军部科学研究所的所长,上将衔,但平时不怎么参与布防战略决策,每次出现不是有重大研究发现,就是要钱。
汇报重大研究发现也主要是为了要更多的钱。
颜叙和贾斯帕接触不多,只是时常会接到军部科研院最新成果的文件传阅,文件右下角印着贾斯帕的手写签章。
“当初我做的事情暴露之后,就是他草拟了我的秘密处罚方案——取消我的研究员资格,作为f组受试者接受基因调整实验,对外宣称突发疾病去世。”
“贾斯帕做事低调滴水不漏,也给我留了体面,我只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睡了一觉,再睁眼的时候已经被关在一间单独的受试者病房里。”
“然后我就想,嘿,这一天终于来了。”
“我等这一天等了三十年。”
三十年前,基因研究所在研究一个虫族基因片段的时候,发现那段基因就是让所有虫族能够无条件服从女王命令的关键。
当时包括菲尔德在内的研究小组成员都很兴奋,所有成员一起熬了两个通宵,用最快的速度做出了一个新项目的可行性研究报告,向上级提了立项申请。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们把这项发现汇报给高层之后,贾斯帕给我的第一个研究任务,是把这一段“服从基因”用在咱们自己人身上。”
“联邦的五个家族——贝洛克,韦恩,贾斯帕,科林,摩根——他们想让基因研究所制造出来的军人,学者,企业家,乃至官员,全都成为对他们言听计从的傀儡。”
菲尔德一直是笑着的。
他笑着说草菅人命的“人体实验”,说适者生存和人类存亡,调侃自己的死和病痛。
但颜叙能看到那笑容里,始终含着一点压抑到几乎难以察觉的痛苦和愤怒。
“我抛弃人性,冷心冷肺,手染鲜血,不知多少无辜的人死在我手里。别人的命和自己的命,我都不放在心上。”
“不是我喜欢杀人和折磨人。”
“只是因为,我非常讨厌虫族那样整个种族唯女王命是从的智慧生物。文明可以是辉煌灿烂的,也可以是温暖柔软的,但无论哪一种文明,都不应当让整个种族沦为生存的奴隶,只知道不择手段的扩张和攫取。”
“我所犯下的一切罪恶,都心甘情愿承担后果,所以现在我落得个作法自毙的下场,我是不怨的,也不后悔。”
“但是很遗憾,我所做的一切,让那些利欲熏心的傻子有了白日发梦的资本,他们想要把所有人类都变成他们豢养的虫子。”
“贾斯帕给我下达这项命令的时候,我愤怒到了极点,但在撕破脸之前,我又忍住了。”
“贾斯帕当时的劝说打动了我。”
“我知道我不能走,因为没有我,他们可以再找到一条更听话的狗。所以我留下来,在植入那段‘服从基因’的时候,额外赠送了一个小礼物给他们。”
颜叙想起自己第一次在作战会议上反驳贝洛克意见时的感觉——明明觉得自己这样是不对的,身体也难受得要命,但又忍不住心里的一团火。
他没办法忍受眼睁睁看着贝洛克拿他手下那些士兵的生命浪费。
“所以——你说的‘礼物’是什么?”
菲尔德面上又带了点笑意出来。
不是平日里的玩世不恭,也不是刚才叙述真相时,尖锐的、伤人伤己的冷嘲,而是像自信的手艺人,展示自己最引以为傲的作品。
“技术上解释起来可能比较复杂。你可以简单地把我的‘礼物’理解为——写在基因里的,质疑权威的本能,和向往自由的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