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忱安苑中归来时已是傍晚,流霞似火,将半边天色染红。
入府后,陈岁寒独自走了,简惜夏由长宁带着来到一处偏僻院子,“大人吩咐,往后你便住在这里。”
“是。”简惜夏应着,并未再多嘴问些什么,即便问了,长宁也不会同她说。
待长宁走后,简惜夏才环视这个院子,空旷又安静,不过她总觉着缺了些什么,思忖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自打入了府门,这一路上也不曾在府里看到任何一株花草,相比于热闹的忱安苑,这里过于素静整洁,空落落的院中毫无生气。
入夜后,这里便更加安静了,静的能让简惜夏听见她自己的心跳声。
她已经习惯了被人扔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然后独自适应几天,本以为这次也同上次一样,不想入夜没多久,长宁便将他带到了陈岁寒的房间。
虽已经到了四月,可一到了陈府,便无端让人觉着阴冷不适,陈岁寒的房间更是。
长宁将人带来后便知趣的退了出去,留下简惜夏孤零零的杵在那里,房间安静,针落可闻,简惜夏缓慢抬起脸,小心环视四周,屋内陈设简单大气,从前在古川,那些掌事最为豪华的府邸也不及这里一二。
“过来!”从一侧忽然传来陈岁寒的声音,低沉却有力。
简惜夏心惊了一瞬,很快便恢复如常,寻着声音朝里行去。
此时的陈岁寒正垂眸坐于桌案前,手中捏着书页,简惜夏进来时他正翻过一页去,他并没有抬眼瞧她,只是任由她在桌案前立了良久。
陈岁寒相貌不俗,面皮冷且紧绷,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见过这几次面,简惜夏从未见过他露出过笑脸,即便是笑,也是瘆人的冷笑。
不知站了多久,久到简惜夏甚至以为他忘了自己这个人时,他才慢悠悠开口道:“坐下吧。”
简惜夏点头应了一句,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张圆凳离她最近。
她弯动微酸的膝盖坐过去,悄然松了口气。
“今日你表现尚可,”陈岁寒说着,紧接着又加了一句,“今晚留在我房里过夜。”
这后半句如同砸在平静的湖水中的一块巨石,在简惜夏心里击起无比巨大的水花,几乎将她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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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结果她一早便想过,心也一直为这件事而悬着,如今终于听见他开口,简惜夏独自在心里叹道——终,还是来了。
她垂着眼皮,漫无目的的盯着自己绣花的鞋面看,良久才发觉,上面竟然绣着一对鸳鸯。
书在陈岁寒的手里翻了一半儿,他随手取过一支竹雕的书签夹在中间,然后将书合上,手指捏了捏酸疼的眼头,深舒了一口气。
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简惜夏的眼中,每动一下都让她觉着惊心动魄。
良久,他才睁开眼,朝简惜夏道:“让他们送水过来,我要歇息了。”
这好似给简惜夏递了什么讯息一般,她自圆凳上起身出门去,不多时有送水的侍女几人过来服侍他洗漱。
简惜夏瞧着一屋子的人都在安然有序的做自己的事,可唯有自己站立不安,好像杵在哪里都不合适。
她想暂时出门去,可一到了门口,便见着长宁像个门神一样守在门口,在她一只脚踏出门口时,用十分奇怪的眼神盯着她。
简惜夏一时心虚,将迈出门槛的脚又收了回来,规规矩矩退回房中。
再归来时房里的婢女已经开始端着水具井然有序出门去,简惜夏忙躲开,给她们让出路来。
待人都走后,屋里又只剩下她和陈岁寒两个人,她紧张的躲在纱帘后,不敢轻易露头,愚蠢的想着,躲得一时算一时。
陈岁寒抬手轻蹭了下下巴上方才没有彻底擦干的水珠,一抬眸便瞧见轻纱后一个朦胧的人形轮廓,他手指抿干了水渍,朝那头道:“过来!”
简惜夏眼睑一颤,低着头出了纱帘,脚上似有千斤巨石,每朝他走一步都显得万分艰难。最终站在陈岁寒的面前,二人此时仅有一臂的距离。
他将手臂微微展起,不带任何情绪的吩咐道:“给我宽衣。”
简惜夏眉心一跳,硬着头皮朝他伸出手去,若细瞧,不难看出她的指头都在抖。
指尖儿才触碰到他腰间的系带,便被上面冰凉的玉扣环难住,她从前在古川为奴,却从不曾伺候过贵人,更接触不到这般华贵繁复的玉带,初次为人宽衣解带,她的确难住了,一时摸不准该从哪里下手。
一通胡乱的摸索后,因为紧张的关系,额头沁了一层薄汗,可他腰间的系带就像是难解的九连环,无论她怎么看,也寻不到开口。
这般笨拙尽数落入陈岁寒的眼中,他耐心不多,抬手将简惜夏的手拨开,“叫长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