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似乎坠入了一个柔软的世界,光雾茫茫,一切都仿佛轻飘飘的,她身处其中,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是一味地往前走,忽然间,又猛地下坠。
睁开眼,只觉得冷,无比的冷。寒意仿佛从脚底往上钻,好像冤死的鬼魂一样抓着人的手脚不放。
她已经晕过去小半个时辰,月色见她睁眼,连忙过来探她额头温度。她们被关押的房间阴暗潮湿,原是废弃的宫殿。楚云吐完那口血后,便有些发热,月色怕她生病,已经找了这房间里一切能用的东西给她保暖,连自己身上的外袄也脱给了楚云。
此刻月色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守着楚云。这么冷的天,她怎么能只穿这么一点?
楚云当即挣扎起身,要把身上的外袄取下还给月色,被月色拦下:“奴婢身子骨强健,公主穿着吧。”
楚云想反驳,可喉口发涩发疼,说不出话来,甚至发痒想咳嗽。一咳嗽又带出疼痛感来,便引发更激烈的咳嗽。
她咳得弯下腰去,月色忙替她拍背,急得不行。这房间里什么也没有,角落里布满灰尘蛛网,连口水都没得喝。
月色见她脸色难看,顾不得太多,爬起身去拍门,门口有兵士看管把守。“来人啊,可以给杯水喝吗?”
兵士看月色一眼,并不将她放在眼里,“去去去,还想喝水?真是没搞清楚自己的处境,都是阶下囚了,还想喝水,怕是命都要保不住了。”
月色被推搡进来,跌倒在地,骂骂咧咧道:“这些人!欺人太甚!”
楚云勉强压下咳嗽,撑起身,扶月色起来,“算了吧。”
月色不服气,也有些不甘心,朝外面喊道:“可是公主,你是闻大人的妻子,即便闻大人他……那也不该这样对你,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你们快开门,我们五公主可是闻大人的妻,你们……”
外头的人嗤笑声更大:“她在说什么胡话?陛下不过是借这声势浩大的婚礼,做了一个局罢了,她还真以为闻大人会喜欢她啊?”
楚云脸色一白。
她虽算不得聪慧之人,可因敏感,其实比常人更能察觉许多表象之下的事情。有些她一直忽略的事,其实早浮出水面,只是楚云自欺欺人罢了。
譬如说,闻盛一介文臣,清远侯世代文人,纵然他会骑马不可疑,可他怎么会武功?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带她在纷乱之中全身而退地离开使馆。又譬如说,他怎么会恰好出现在使馆里?
……
那些看似巧合的事,在不久之前,得到了解释。
因为他处心积虑,费劲筹谋,只是为了这么一刻。
那么……对她的爱呢?
她还应当相信吗?他们之间有爱吗?
或许是没有的。倘若有那么一丁点的怜惜,不会让她苦等长夜,更不会让她流落至此境地。他闻盛做事是个多么滴水不漏的人,既然让她困在这里,便是他特意为之。
楚云垂下眼睫,纤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玉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月色还想安慰她:“公主……”
楚云抬起头来,苦笑一声,只说:“我们坐一坐吧。”
月色嗯了声,扶她去墙角坐下。楚云抱着膝盖,从窗纱看见外头透进来的晨光,天好像要亮了。
所以,梦也要醒了。
她好像一直是个识人不清的人,总是看不透他们的本质,还自以为自己能看清人。江元练是,闻盛也是。闻盛不过是比江元练隐藏得更深,狐狸尾巴露得没那么快。
天光一点点投进来,落在冰冷的地砖上,温暖的日光看起来能带来一丝暖意,实际上还是冰冷彻骨。
就像闻盛。
-
日光投进玄微宫的窗,这是一个不同以往的清晨。
紫霄城里格外安静,闻盛坐在椅上,静静听着人禀报:“陛下,皇室子弟已经全部抓捕殆尽,关押在冷宫之中,等候陛下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