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白风对自己幼年的记忆几乎没有留存多少。他在一个村子里一直长到七八岁,然后离开了村子,被梅潇潇寻到。梅潇潇说是他的表姐,但是莫白风和她长得并不太像,而梅潇潇也从来没告诉过他父母是谁。
“你不知道你父母是谁?”虞雨有些惊愕。
莫白风拿出这个提议之后,虞雨当即就同意了。他很想看看莫白风小时候生活在什么样的一个地方,莫白风从来没有提起过,被问到也回答得很含糊。
“不知道,我从小和我外公外婆住在一起,但是……我已经记不太清了。”莫白风皱着眉说。他记得一些村子里的细节,村中有一个高高的杆子,杆子上有一面很古老的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了,村子里和他玩的孩子有两三个,以前和他玩得最好的就是秦封。想到秦封,莫白风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自从那次下地之后,他就没有再听到秦封的消息。整个项目组的人不少,第一批的人都死了,第二批和第三批的人在几次开会下基本上已经让莫白风认得七七八八,但是莫白风却没有再看到秦封。
虞雨当天晚上和莫白风两人一起准备行李。莫白风的老家实在不近,他们买了车票之后研究了一会儿路线,发现在路上起码得辗转上两天。
虞雨躺上床的时候对莫白风说:“你这一路可走得真够远的。”
“梅姐原来也在那附近不远,后来我跟她迁了好几次才到这儿来。”莫白风将外衣随手丢在地上,躺进了薄被里。
虞雨还想问他点儿什么,却发现莫白风已经背对自己躺下了。见他一整天都心情不佳,虞雨便没有再去骚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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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白风在床上辗转反侧到一点才渐渐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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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夜色下快速地喘息着。天空一个圆滚滚的月亮,亮得异常。没有一颗星子。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咳嗽了两声,沉闷的胸口仿佛堵着什么,喘不过气来。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灰暗的罗盘。他将罗盘打开,乃是一个星盘。星盘分三盘,天盘二十八经,地盘人盘各十二宫。他的口中喃喃念着什么,修长的手指排盘,依稀是在排八字。
星盘止住了。他将星盘合上,飞快奔入那个一片死寂的村落,足尖点地,仿佛踏风而行。
他走进村落,在一户人家前停了下来,敲响了门。
七下,再四下。
门爿开了一页,鹤发老人看见他的同时,神色一惊。
老人立刻将他让进去,他方迈入门槛,便是一个踉跄。老人一把扶住他,搭住他的脉,沉声道:“木气将尽,五脏衰废。”
他立直了,将手里的星盘打开,放在老人面前。
“……诸星会于命宫。”老人捻着胡子,皱着眉沉默不语。
他道:“非死之局,已心满意足。”
老人又沉默了片刻,兀自入内。他紧随而上,只见道旁黄狗呜叫两声,咬了咬他的袍角,仿若挽留。
他轻轻一扯,便将袍角扯出,一对羽玉眉微微舒展,轻轻抿了抿唇角。老人进入屋内,他便也踏了进去。只见屋子五鬼位各摆一支白烛,供台上一只破碗,破碗里盛有半碗猩红的血。一枚玉佩便浸在那碗中。
老人将那碗端起来,放到他的手中,叮嘱道:“大薨之前,衔玉舌下,以舌尖精血饲补,待得七星九转,摇光指北,精魄或可移魂。”
他将碗紧紧抱在怀中,双手手背青筋骤起。他缓然点头:“喏。”接着他向老人踏了两步,双膝跪落,碗中鲜血竟如镜般平稳,不曾洒出半滴。
他将头叩在青砖之上,沉沉道:“恩师大德,无以为报,唯来生牛马相侍。”
不待老人回应,他又匆匆磕两个响头,端着碗翩然而去。黄狗在后方狂吠,接着满村的狗都断断续续地吠叫起来。半空之中那轮明晃晃的月亮,在他一脚踏出村口之时,染上了一层血色。
黑猫在他脚旁绕了一圈,颀长的尾卷住他的小腿,接着甩甩尾巴悄无声息地跃上石头蹲坐下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接着胸口猛地一痛,闷声大咳,喉中一口腥浓的痰水被他用帕子一接,在月色下打开,竟是一口掺着点点碎肉的血块……
“哈!”莫白风猛地睁大了眼睛,胸口强烈地起伏。他的瞳孔好一会儿才渐渐缩小,恢复正常。他的胸口搭着虞雨一条光|裸的胳膊,沉得要命,难怪梦里一直胸闷心慌。
莫白风的神志渐渐回炉,将虞雨的手臂随手甩开,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五点了,天色微亮,窗帘都被映出了光。
他下床去洗手间里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被水沾湿的自己,手不觉握住了胸口的那枚玉。他的手掌里还残留着紧握住那个破碗的触感,仿佛那碗里的东西是他最为珍贵的宝物,哪怕是自己的命,都比不上那东西重要……
莫白风的沉思被一阵强烈的闹钟响声打破,伴随着虞雨“咚”的一下摔到地上的声音。
“……哪个龟孙子把老子踢下去的!”虞雨半睡半醒地吼了一句,在闹钟不间断的吵嚷下终于彻底清醒过来,在床下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手忙脚乱左脚绊右脚地起来。
“小白——小白呢?”
莫白风翻了个白眼,操起洗手台上的牙刷就扔了出去:“老子在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