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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恩摇摇头,已经吹干的发丝海藻般柔软地晃了晃,“不了,他们应该也不会想让一条人鱼做在领导者的位置上,我退下去刚好。”而且刚才他那副样子也被手下的人看到了,现在估计下面的星盗们都知道他们老大是条没用的哭鼻子人鱼,就等着篡位好把以前踩在他们头上的自己给往死里玩了。
人性如此,他不怪那些人。但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无能无助的玩物了。
他有了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人。
伊恩走后,维诺顿时弯下腰身,双手抱住头,萎靡地把自己窝在躺椅上,像是原本支撑着他从容微笑的精神气都被瞬间吸走了。
“怎么了?”谭遇急走两步,把人小心拢到自己怀里,着急道。
黑发青年窝在他怀里,像是无助的幼鸟,手指紧紧抓着他身前的衣服,闭着眼睛瑟瑟发抖。细软的黑色长睫被隐隐的泪水浸湿,在眼角溢出点点莹亮。
温热的手掌极具安全感地一下下抚摸过维诺的头顶和脊背,又摩挲着他的脸庞,让他感觉自己被人拢在手心里。男人亲着他的耳畔,温声哄他,“宝贝,哪里疼,告诉我,嗯?”温热的鼻息喷洒在面颊和耳后,让维诺稍微镇定了一些。
他伸出胳膊环住男人的肩膀,把自己的脸埋在男人的颈窝里,微微皱眉安慰道:“我没事,刚才帮伊恩进行转化,我顺便给他处理了一下精神垃圾,有点难受而已。”
他又蹭蹭男人的脖颈,含糊地哼了一下,“你亲亲我就好了。”一边说身体还在不时控制不止似的抽动一下。
谭遇感觉事情没有维诺说的那么轻巧,否则他刚才不会一副被冲击到无法说话,直接以一种自我保护的姿势蜷缩起来颤抖。
维诺不想说。谭遇微微抿唇,金眸沉暗,不想在维诺还在痛苦的时候再去刨根究底。
他没有多问,只是紧紧把人搂在怀里,不断给怀中面色苍白的爱人以亲吻、抚摸,以及爱的低语。肌肤之间的触碰最为微妙与暧昧,两条心意相通的人鱼,维诺能百分之百接收到来自他爱人心中对他无法衡量的、浓烈又温柔的爱意。
直到怀中人面色发红,被亲得气息不稳,羞耻到想从他怀里出来时,谭遇才把人禁锢在怀里,低声问他,“现在能跟我说了么?刚才怎么回事?”
维诺靠在男人身上,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给人处理精神垃圾的方式,是那些情绪和记忆直接跑到我这边来了。”
当时带着伊恩凝结精神核的时候,他先伊恩一步进入他的精神海中查看,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凝结精神核,结果看到了对方精神领域中的一片黑色湖泊。
伊恩的精神海并不像维诺的那样是一片“无尽星空”,他的精神域被具现化成一片静谧的丛林,稀稀落落的树木并不高,所以维诺很容易地就看见了一只白色的天鹅状鸟类呆在一大片黑色湖泊内,垂着脖子一动也不动,像是濒死的状态。
大鸟嘴部两侧有一块对称的黄斑,浑身羽毛洁白,只有头部有一小块棕黄色的细羽毛,正低垂着头颈呆呆凝视着身下的黑色湖面。
维诺本能地知道那只大白鸟就是伊恩自己的精神本体。但那片黑色的湖……里面的黑色物质甚至像是有生命一样,在不断滚动。白鸟身下的羽毛有一部分已经黏着了一些黑色物质了,如果继续放着不管,可以想象的是那片黑色湖泊总有一天会吞噬掉白鸟。
他看得直皱眉,便直接分出一缕精神触手去拉住白鸟,另一捋精神触手探入黑色湖泊内。
“清理。”他像是在自己的精神空间内一样,用意念下达指令。
湖泊内没有实体的东西,那些黑色的物质接触到维诺的精神触手后,顺着触手便往维诺这边来迅速涌来。维诺一惊,下意识想抽断精神触手,但最终没有抽走,而是看着那片湖中的黑色物质被自己的触手彻底吸干净。
他说这东西怎么有点眼熟呢,维诺想起他自己精神海里那片“星空”的黑色底色。
那是负面情绪体凝结出的实体。
浓黑色的情绪体包裹着记忆碎片,全都涌入维诺的精神海中。因为只有伊恩一个人的精神垃圾,维诺便直接把那些黑色的物质引入了自己精神体的保护罩内,和外面的“星海”隔离开来,打算独立处理一下这种“黑黑”练手——毕竟他以后总是要着手处理那片更为庞大的黑色“星海”的。
在瞬间体验了伊恩那些负面情绪关联的经历后,维诺差点控制不住断开精神链接。
特么的,维诺只有一个想法,如果不是伊恩自己给自己报了仇,维诺也要去砍一遍乌列尔主家的人的。
那片看似很大的黑色湖泊,其实并不深,吸干净那部分黑色后,小天鹅似的白鸟支棱起脖子拍拍翅膀,晃着尾巴在湖面游来游去,看起来精神了很多。
因为之前接触过更惨烈的人鱼记忆,维诺并没有直接崩溃,只是强忍着内心的颤抖把伊恩送出去了。看到人出门之后,就再也忍不住了。
直到谭遇把他抱住安抚,他才慢慢缓过劲来。
难受是真难受,但维诺也从这次处理经验里提取出来一点信息:负面情绪不会凭空消失,只会转移或转化。
清理人鱼负面情绪的方法只能这样么?难道都需要他亲自消化一遍这种情绪然后自己转化?效率太低了,维诺怀疑在他把精神海的负面情绪消化完之前,他自己就会先因为承受不住过多的负面情绪和信息而崩溃。
目前看来,要么维诺把精神海中的负面情绪吸过来自己转化,要么人鱼们自己有能力用足够的爱和正面情绪转化掉那些负面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