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朕对不住她,总是不能护她安好。”白逸羽长叹一声,推开那药汁,“你们下去吧,朕不想喝。”
“陛下,你不该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否则,皇后娘娘不是白死了么?她的在天之灵看到你这样,心里不知道会有多难过。为了皇后娘娘,你也要养好伤啊!”银鱼哽咽着规劝。
“是啊,陛下,属下还等着去给皇后娘娘上香呢。你定要快快好起来啊!”大头红着眼睛再劝。
“下去吧,朕想先静静。”白逸羽闭上眼,不肯喝药。
随即,唐伯进来了,手里捧着一个香囊,“陛下,这是那日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老奴将它洗干净了。”
白逸羽睁开眼,将香囊握在手中,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陛下……”唐伯也红了眼眶。
“朕以前总说,爱她至深,也说,惜她如命,甚过这世上任何人。可是如今朕才知道,朕所谓的爱,所谓的珍惜,和她对朕的爱和付出相比,还是少了太多。”
“那日在宫中,她明知道酒里有毒,还是义无反顾地喝了下去,只因为皇叔早逼她服了毒药,她宁愿自己死,也不愿对朕下毒手,要不是掌门师父刚好在府中,她那日便已经没了命。阿蛮说带她去金流寻奇幻草,可以救她的命,朕即使万般不舍,也只能让阿蛮带她走。可是,朕怎么都想不到,再见她,就是天人永隔……”
白逸羽看着手中香囊,并不均匀的针脚,却是他的玖儿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以前她总是说只要在一起就好,只要相守就好,可朕一心想着要为母妃讨回清白,一次一次让她受委屈,一次一次让她受伤害。她明明不喜欢这京城,不喜欢这皇权,可为了朕还是毫无怨言地坚守,到最后,朕得偿所愿,可朕却永远地失去了她,朕终究还是输了!”
“陛下,娘娘她会一直在天上看着你……”唐伯低下头,眼睛闪着泪花。
“看着朕,有意思么?”白逸羽苦笑一声,“人死了,万事皆空,从此后,漫漫长夜,朕要如何度过?”
三天之后,白逸羽下了床,白骏泽陪他去了方山。
看着那所孤坟,白逸羽浑身的气息更冷。
“陛下,当初若不是你洞悉了白明宣的阴谋,泽已经被那毒蘑菇害死了。也是泽太自私,想着单玉有了身孕,不想再失去自己的孩儿,所以明知道你势单力薄,明知道你需要帮手,还是带着单玉躲了起来。如果,泽早些回来,或许阿九她不会出事。”白骏泽半跪在坟前,给萧玖璃烧纸。
“皇兄,不怪你,是羽的错。”白逸羽的眸底没有半丝光泽,“她是女人,将一切都交付给了羽,可羽却没能护她安好,眼睁睁看着她落入皇叔之手,最终眼睁睁看着她在羽面前闭上眼睛,再也不能实现她那些小小的心愿,是羽的错。”
“陛下,你也不要太自责了,皇叔他布局多年,你得知真相还不到一月,如何与他抗衡?”想起白御麟,白骏泽也说不出的悔恨,当年他一直如此崇敬白御麟,没想到白御麟竟有这样的狼子野心,更没想到自己的母妃也脱不了干系。
“皇兄,朕想陪着玖儿浪迹天涯,这是朕当初许下的承诺。月国,就交给你吧!”白逸羽突然提出要将皇位让给白骏泽。
“陛下,万万不可!泽没有治国的才能。”白骏泽脸色大变,“这么多年来,父皇一直将你作为接班人在培养,磨砺你的心智就是为了将你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君王,而你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泽只想将二皇兄的儿子和自己的孩儿抚养长大,尽力辅佐你就好。”
“皇兄……”
“陛下,泽宁死也绝不受命!”
白逸羽不再多说,只在那坟前坐下,一张古琴,一曲《长相思》,从早到晚,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直到十指流血,直到吐血昏厥,才被白骏泽打晕带回宫中。
醒来后的白逸羽分外消沉,他每天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宫里,而是回到昔日的七皇子府,独自待在那揽月轩。
内室里挂满了他画的画,每一幅都是萧玖璃,从她儿时在皇家护卫营开始,到她离开京城去金流解毒,有女装的,有男装的,每一幅都惟妙惟肖。
他时常将自己关在屋里不停地喝酒,睁开眼喝到醉,闭了眼睡到醒,又接着喝,像是要放任自己这般腐烂下去,没有半点生气。
他想她,疯狂地想她。
玖儿,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除了爱,思念也可以深入骨髓。
我和思念朝夕相伴,只对你念念不忘。
南风又起,念你为疾,药石无医,思你如痴,昼夜难寝,想你入骨。
玖儿,你知道么,我从未碰过萧玖瑶,她到我身边第一天我就已经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我只是虚以蛇委,与她演戏,因为我怕这样拆穿她,将她抓起来,我会彻底失去你,可谁知道,我还是失去了你……
“陛下,振作些,这江山是阿九用性命为你换来的,若你不好好守护,她死不瞑目。”白骏泽时常来看他,可除了这一句,却再也找不到劝解他的话。眼看着白逸羽日渐消瘦,白骏泽也很心疼。
一国之君如此消沉,大臣们当然看不下去了,于是,这天早朝,不少大臣纷纷出列,恳请白逸羽再度立后和纳妃。
原本端坐在龙椅上,像块寒冰的白逸羽身子一僵,随即眼波扫向那些进谏的大臣。他的眸光深如海,静如潭,并没有带半点感情,眼波流转之间,只让人看到冷冷的波光闪动。
一时间,谁也猜不透他的情绪。
白骏泽自然也僵了一下,悄悄抬眼看了看白逸羽,抿抿唇角,没有说话。
站在白逸羽身旁的唐伯身子轻轻颤了颤,头埋得更低了。
“陛下,皇后娘娘为大义牺牲了自己,可歌可泣,但月国不能一日无后,陛下不可一日无妻,为了月国皇族后继有人,还请陛下早早立后,选秀纳妃。”说这话的是平素非常敬重白逸羽的一个大臣,如今的兵部尚书。
白逸羽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金銮殿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气氛颇为诡异。
半响,白逸羽开口了,“诸位爱卿可有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