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侧了头往一边看去,我和其他人也随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一些身着华服的人见流初问露向他们那边经过,忙起身笑着举杯不迭,却在流初目不斜视地离开后立刻没了笑容,更有甚者还撇嘴呸了一声,低下头嘴唇蠕动,不知在咒骂些什么。
众人一时就有些沉默,我看着那情那景,默默无言,心中有些感触,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司命却在此时叹了一声气,他之前一直对沉新和流初二人作壁上观,没有开口说话,此刻却又优哉游哉地说开了:“我说,你们可别觉得我二哥可怜什么的,呵,他也就只有今天收敛了点罢了。这些人什么心思,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今天不发作,只不过是因为不想二嫂日后难做人罢了,等到了明天,那些人估计就会为今晚的举动后悔了。你们这些泛滥的同情心啊,还是留给这三千世界的凡人吧,南郡一带又开始洪水泛滥了,又正值瘟疫,唉……近几日酆都又有的忙了。”
有人就疑道:“凡间诸事不都全凭神君一杆笔吗?神君若不忍,大可一笔勾了这南郡天灾便可。”
司命缓缓摇了摇头:“我只司命,不司国运和天道,这三千世界的凡人命由我来司,却是由天来定,天灾一事,我也是无能为力。”
修义一笑:“三殿下心系凡人,当为三清表率。”
“得了吧,”他一声哼哼,“我可不是二哥,听坏话不会生气,听好话也不会奖赏。”
大家就都笑了起来,原本凝结的气氛一下就化了开来,笑着一一落了座,复又开始低声交谈起来。
我看了一眼司命,又看了一眼那些又开始谈笑风生的几人,伸手戳了戳一边的沉新,促狭笑道:“原来沉新神君也有如此冷场的时候啊,我还以为你都一直是那种使气氛热闹起来的人呢。”
沉新原本正兀自倒着酒,听闻我此言,就转了头过来,先是瞥了那边一眼,又看向我,懒懒勾起一个笑容来:“这不是有人替我做了这样的事吗,再说了,他们和我非亲非故的,爱尴尬就尴尬,爱不满就不满去,我暂且还没有那个心思去管他们。”
我被他这话逗笑了,“非亲非故?可刚刚那个什么修义还对你很崇敬呢,他们都认得你,也叫非亲非故呀?”
“没办法,”他轻轻抿了口酒,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在三清实在是太有名了,人家都认得我,我也不能装作不是沉新神君呀。”
“你就嘚瑟吧!”真是不要脸!我笑骂着推了他一下,“好了,说正经的,你说那流初怎的请了这些人来玉华殿赴宴?照理说这是主殿,又是他的寝宫,应当请的都是一些往日交好之人啊,怎么我看着有这么多人对他不满呢?”
“就他那性子,能有什么往日交好之人?往日交恶之人还差不多。”
“说正经的!”我有些恼了,这可事关问露的终身大事,我可不能让问露跳进一个火坑,而且她之前对流初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天后难不成还看她不顺眼?
沉新自然不明白察言观色的道理,见我真的恼了,他见好就收,放下琉璃玉杯,看着我,颇有“这孩子真不省心”意味地摇了摇头,轻笑道:“听碧,我问你,你和流初很熟?”
我一愣:“不熟啊,要不是他和问露成亲,我指不定还见不见得到他呢。”
“那不就得了,”他道,“你既和他不熟,他又为何请你?”
我一噎,答不上来了。
……这话,说得好像挺有道理的啊。
“你们不知道,”司命就在这时凑了上来,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对我们说道,“其实我二哥本来是不想大办喜宴的,三清多数人都看他不顺眼,他也不喜欢他们,觉得这样子听心口不一的恭贺没什么意思。但我母后本来就看二嫂不顺眼,见二哥不按古礼来,就更生气了,把二嫂叫过去好生训了一顿。二哥得知以后,立刻就怒了,就要去找母后理论。他之前本来就已经为了母后不同意他和问露的婚事大吵了一架,甚至把母后给气哭了,他这回要是真去了,还不得闹翻天?我和二嫂好说歹说,好不容易劝住了他,让他答应大摆喜宴,反正也不需要他操心,一切都按规矩来。二哥不想在这上面多费心思,因此这喜帖都是我和二嫂一同拟的,父皇母后又加了一些,这其中二哥交好的能有多少,你们想想就知道了。”
他说这段因由时摇头叹气的,很是感慨:“二哥不讨你们喜欢,我不好说什么,但他是真心喜欢二嫂的,没想到平日里最疼他的母后居然大为反对,为了这事,他这段时间心烦着。今晚一桌桌的酒敬下来,不知道得憋火成什么样。”
我见他说得情深并茂感同身受的,就问了他一句:“你既然这么同情你二哥,怎么却不见你去帮忙?”
“帮忙?怎么帮?”他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对我这话很是惊讶,“今天是我二哥成婚,又不是我成婚,我要去帮,他还得把我打回来。”
我沉默了一会儿,忽地站起身,说道:“你不去,我去。”
“哎哎,你去干什么?”他连忙看我,“我二哥现在气着呢,你现在去不是触霉头吗?”
“谁说我要找你二哥了?”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是问露的朋友,又不是你二哥的朋友,我去找,自然也是找问露了。”
“哎哎,你——”
“你别拦她。”沉新拉了一下司命,“让她去,安下心也好。”
嗯……还是沉新懂我。
我心下微满,遂对他甜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