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再不服老,岁月也瞒不住痕迹了。
青城在心里兀自感慨,正打算出声行礼,燕王已察觉到了舱内动静,转过身来看她:“今日在外,礼数从简,入座吧。”此言甫罢,他已走到黑漆彭牙四方桌前入了席。
青城也俯身称是,行至桌前,款款落座。
舱内除了他二人,唯有宝公公在侧服侍,此时正为两人斟酒布菜。一桌的精致冷菜,独他二人享用,虽然,青城无甚胃口。
“在长公主府中,可还住得习惯?”燕王率先发问。
“嗯。”青城简要回道:“公主与定义侯对民女十分照顾。府中下人也一应知道分寸,不曾多问一句。”
第35章 君心难测(二)
青城这话说得确实出自真心,她在公主府中算是受尽了礼待。尤其长公主的驸马定义侯,对她真真是关爱有加,那情真意切的模样,有时会让她生出一丝错觉,好似定义侯真的是她父亲一般。
想必是痛失爱女,将一片父爱移情于她了。
说起长公主的驸马定义侯暮皓,这其中还有一段众人皆知的故事。按祖制而言,驸马是不能封侯的,领的也多是虚职。但燕王当年龙潜时,便与长公主聂持盈交好,虽非一母同胞,感情却更胜同胞姐弟。
后来燕王也是在长公主的拥立下才做了。继承王位之后,燕王不忘旧时恩情,又因长公主已封无可封,便破格册封驸马暮皓为定义侯。
若说燕国煊赫之家,第一当属长公主府。
“长公主和定义侯足以信任。”燕王也不避讳宝公公在场,直白说道:“况且你如今是长公主的女儿,一旦做了妃,对她有益无害。她岂敢对你不照顾?”
青城看了一眼宝公公,未再多言。
宝公公此刻正专心致志地布菜,表情如常,仍旧是在宫里那副笑眯眯的模样,看来早已练就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本领。
燕王像是看出了青城的顾虑,便主动笑道:“你想说什么,不必顾忌他。”
青城迟疑片刻,才将心底疑虑问了出来:“关于和敬侯……”
她还未说完,燕王已了然她话中之意,反问:“你在担心他们兄弟阋墙?”
一直以来,燕王于女色上都较为节制,再加上有个强势的王后,故而后宫嗣异常单薄,膝下唯有二一女——聂星逸、敬侯聂星痕、金城公主聂星彩。
这兄妹人之中,与公主皆为王后亲生。独有聂星痕一个庶出嗣,在这王宫里艰难地活到成年。王后的手段,由此可见一斑。
在这种情况下,王后求娶她为正妃,就显得很有深意。而燕王明知她与聂星痕有些过往,竟然还同意了,这更让青城感到不解。
难道“皇后命格”这四个字,比他两个儿相亲相睦还要重要?
“民女不明白,您既然知道敬侯他会……”
“就是要他心怀怨愤,忍无可忍。”燕王没等青城说完,即接下了她的话茬,深深一叹:“痕儿能忍了。王后明目张胆欺辱他,有意无意压制他,孤赐他封邑远离王都,他都能忍。”
燕王神情微妙,低声评价:“韬光养晦是好事,但若是忍过了头,得不偿失。”
这言下之意是……
青城蓦然心惊,不自觉地抬手捂上心口,为燕王这番直白相告,也为这其中毫无隐瞒的惊天秘密!
燕王竟然属意聂星痕!
那自己嫁给,到底是为了帮谁?自己这个“皇后命格”之人,又该情何以堪?
青城一时还难以消化这其中奥义,忍不住问道:“您让我嫁给,是为了激怒敬侯?逼他出手?”
她一时激动,连自称都换成了“我”,御前失仪也恍然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