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走出去了一段距离,她的声音又小,只让中原中也听见了‘樱子’这一个名字,一怔之后那个没有怎么熟识的小孩子就跑远了,外面还有很多会吸引她注意力的事物,时不时驻足,也根本没有计划路线,绕进了大片的房屋中就再也看不见。
从深坑边缘到海边、回到对面去还有很一段距离,在前夜里是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来接走她,因为有摩托车,所以避免了自己走路。
好不容易在墙角缝隙里找到了一朵小花,灰扑扑地招摇着嫩黄色花朵,它真的很小——整朵小花的直径还没有一厘米,蜷居在砖石间发芽开花,可怜可爱,虽然以往没有被人发现,但现在落在了樱子的眼中。
柔嫩细弱的手指压在一片花瓣上,轻轻地没有用力,只是让小花颤巍巍了下,之后就在立起来,它很精神,也不怕人。
蹲在角落里的樱子知道有人来了,回过头就看到是前夜里的那个人,穿着一身令人敬而远之的黑衣服的人走上前,十分熟稔地接过她抬起的手,把独自走进擂钵街里探险、幸好完整出来的小女孩从地上拉起来,注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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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换衣服,编得整齐的头发在不久前才变得毛毛糙糙的模样。
他牵住了樱子,低头温声地问道:“是那里的条件不很好吗?”
‘那里’,可以指他的秘密基地,也可以指擂钵街内部,无论是哪个条件都不好,前者毕竟只是个临时安全屋,没有什么设施设备,只存放了些食物,也没有什么需要秘密保存的文件资料一类的;后者则是肉眼可见的条件差。
这是个不具备什么意义的问题,在那双樱粉色的无瑕的眼眸中没有回答,她只是路过一个地方,好奇心被满足了,于是要前往下一个全然未知的地点。
从楼栋间隙间穿过,一路避开了所有人,看行迹路线是非常熟悉,他的步调依着樱子的速度而放慢了,一直是不急不缓的姿态,偶尔会停顿在墙面后,伸出手臂揽住樱子,听任别的人声接近又走远,他动作轻柔,没有丝毫冒犯意味地伸出一根手指支在她的唇边,示意不要出声。
稍微晃了晃食指,樱子仰头看他,那张年轻的面庞上是温和得近乎懦弱的笑容,因为太过于柔软,也过于小心翼翼,只在眉梢眼角间能看出几分随性与肆意。
带着柔弱易折的小孩子,就不得不脱下满是伤痕的外套,转而穿上看似软弱的、无坚可摧的甲胄。
好几道人声已经走过,他背靠着墙壁,微微撑开的两腿间是他捡到后跑走了、复又捡到的小孩子,才一天过去就添了道口子的手落在她头上,很是温柔宽容地揉了揉,“……你怎么还又送上门来?”是饱含无奈和气馁的语气。
如果换做是强势一点的人,可能会强制将她留下,但没办法,他比较体贴,也只是跟在她身后,看她融入孩子们中被照顾,而意外地接到了又出走的小女孩。
牵着她的手继续走在路上,他从衣兜里拿出枚倒霉海鸟的羽毛给她,是由白渐变到灰的颜色,质轻且韧,由于在衣兜里揣太久,羽片全都揉乱了。
只有一根羽毛,樱子攥在手里随意地挥舞,没一会儿就蹦蹦跳跳起来,脑袋也一摇一摆,但她忘记自己是扎了好几个辫子,然后由于没有足够的发圈和发夹而精巧地盘起来的,等摸到又挠脖子的辫子时一愣,一下就呆呆了。
她的棕褐色发不怎么深,尤有一点浅金色的模样,何况年纪太小,许多绒发都不听话、绑不住,飞在空中,勾勒出一个毛绒绒的边,她站住不动了,就有一双手安抚地从身后捏捏她脸颊,随后几根小辫子就不知道被什么固定住,好像是细长物簪了进去。
“好了。”他站起身退后了一步,就望着樱子偏头伸手去摸,指尖是柔软的羽毛触感,羽轴就簪在头发里。
他望见这个对人世无动于衷的孩子在这刻睁大了眼,无穷无尽的有关于‘桃花源’的幻象从那双眼眸中流出,那是美好到如梦幻般的妄想,或许是天上人间、最美之象……万分惑人。
但在这刻唯一望见她的人,却无可避免地由心生出莫大悲恸。
“樱子,”他轻声温柔地唤道,有关神佛的映像不应投至不知事的孩子身上,比之垂眸世间、无动于衷的神明,他动容而悲伤地道:“怎么是这样的性子呢?”
——什么样的性子?
樱子还没有回过神就被抱起来,也没有惊慌,她在他怀中想动,但是被按住了后脑勺,索性手臂环过他的脖颈,又捉羽毛玩,把它们都撕开,弄得乱七八糟。
最终是坐在摩托车上被送到了海边,那条路在白天看来是整齐的,可以过大车和摩托,她只被送到路口,在一个人迈上前路时捉着鸟羽张开手臂,时而奔跑蹦跳,猛烈的风吹起袖摆,像是海鸟在空中摇摇欲坠。
偶尔一次回头时她看到黑衣服的人拧开摩托车将它送进了海里,在他身后是许多人从一辆车上下来,他们捉住了他,下一刻她已转身了——
随后——
随后是几声枪响——
人的灵魂投入海中、飞入空中,被海风吹得猎猎,以无比自由的姿态,以最过无畏的方式发出无人能懂得的箴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