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昉却并未立刻回话,只踟蹰不决地站在屋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傅云饮见东昉并未应声,心下愈发不耐,从床榻上起身后便走出屋外,一脸阴沉地与他说道:“是爷使唤不动你了?”
东昉慌忙跪地,哭丧着脸说道:“奴才怎敢?只是奴才想着,使银子兴许也撬不开那起子下人的嘴。”
东昉也是在奴才堆里待久了的人,自是明白他们有一套阳奉阴违的手段,说出口的话只能信个三四分罢了。
傅云饮沉思了一会儿,便又吩咐东昉道:“你去东葫芦巷问问乳母吧,只记得要小心些,千万避开府里的眼线。”
提到世子的乳母冯大娘,东昉脸上的神色不免也沉重了起来,他也知晓世子嘴里的“眼线”便是太太院里的人。
生母与乳母间的龃龉一直是盘亘在世子爷心中的难题,左不能太过亲近乳母,寒了生母沈氏的心,右不能弃乳母于不顾,毕竟在世子心中,冯大娘的地位非同一般。
世子爷便瞧瞧把冯大娘安置在一处偏僻的小巷中,外屋看着虽不甚起眼,里间一应陈设用具皆是上品,且还派了好几个暗卫日夜守候,只生怕冯大娘出了什么意外。
东昉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便小跑着出了端方院。
东昉离去后,被傅云饮差使去请大夫的小厮也满头大汗地跑进了端方院,身后还跟着个发须苍白的年迈大夫。
那大夫见了傅云饮便要行礼,傅云饮却大手一挥,一副不甚在意地模样:“不必行礼了。”
说罢,又领着那大夫快步走进西厢房内,望着床榻上面色惨白的莹雪道:“便不设屏风了,也不用那等迂腐的牵线法子,你只铺块帕子上去便是。”
那大夫擦了擦额上细细密密的汗珠,恭敬地答道:“是。”随即便从药箱里拿出了块白净的帕子,便要盖上莹雪的手腕处。
那大夫本着医者仁心的道理,便对身后气势逼人的傅云饮说道:“世子爷,老夫要瞧一瞧这姑娘的舌苔。”
傅云饮立刻上前,坐于床榻上后,便将莹雪抱在了自己怀里,正欲将手撑开她的嘴巴时,莹雪却嘤咛出了一声:“姐姐,娘。”
随即便缓缓睁开了眼睛,双靥惨白,杏眸里也潋滟着些泪花,瞧着便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傅云饮见她醒来,心上悬着的大石也终于落了地,不知不觉间他脸上紧绷的神色也放松了起来。
那大夫瞧着傅云饮这副喜形于色的神情,不免对床榻上那貌美女子的身份多了些敬重。
“劳烦姑娘将舌苔伸出来给老夫瞧一瞧。”那大夫笑着与莹雪说道。
莹雪很是心虚,她本就是在装晕,没想到世子爷会替自己传唤了个大夫过来,且这大夫还要瞧一瞧自己的舌苔。
若是自己再装晕下去,只怕世子爷就要上手拨出自己的舌苔来了。
莹雪抬头望了一眼傅云饮,见他璨若曜石的眸子里满是担忧,心内方才升起的心虚之意又悄然化作欣喜。
世子爷若是对自己有一些怜惜,那姐姐和父母亲人兴许就有机会逃离刘府那个魔窟。
况且她也有信心将这一点怜惜变作无数怜惜。
莹雪便伸出舌苔,让那老大夫细细看诊了一番。
那老大夫见莹雪舌苔并无任何异色,且脉象也极为平稳,只一张姣美的脸上满是委屈之意,且她那双泛着泪光的眸子总有意无意地往世子爷身上探去。
大夫心里便知,这是内宅妇人的邀宠手段,其实身子并无什么大碍,不过意图惹世子爷怜惜罢了。
他便极识趣地与傅云饮说道:“回禀世子爷,老夫瞧着这位姑娘身子并无大碍,只是这些日子心情不佳,忧思伤脾,气力不足,这才晕了过去,只要好好休养几日,心情开阔些,便能药到病除了。”
傅云饮听得这大夫如此说,语气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欣喜:“连药也不用喝。”
那大夫连忙笑道:“不必不必,好好休息几日便是了。”
傅云饮紧绷了许久的脸色上终于现出了几分笑意,他扬声与外头的小厮说道:“诊金加厚两成,好生送老大夫出去。”
那大夫自是心满意足地谢过恩,便由外头的小厮搀扶着出了西厢房,离去时还不忘贴心地将房门关了上去。
西厢房内便只剩下了傅云饮与莹雪二人。
莹雪如垂柳般纤弱的身子便歪斜着倚靠在傅云饮身旁,很是有些哀伤地说道:“奴婢体弱,让世子爷担心了。”
傅云饮只道:“方才在正屋里,发生了什么?”
莹雪正等着傅云饮提起此问,身子微微的一颤,哽咽着说道:“原是奴婢命贱,不堪伺候世子爷,又如何配的上为爷生儿育女?”
傅云饮听她这话说的颓丧,心口便漫上了一股又酸又涩的钝感,他道:“她们让你喝了避子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