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婕先是挣扎了一通,见哥哥脸色阴沉得仿佛能冻死人一般,也不搭理自己的求饶之话,便只能捧着脸兀自哽咽起来。
她想,这一回回了京城,自己必定是要狠狠遭受一番父亲母亲的责罚,说不准便当真要嫁给那贺云洛了。
她正独自沉浸在悲伤之际,也不知行了多久,忽而见傅云饮停了下来。
“云婕,你身上还有银两吗?”傅云饮突兀地出声问道。
傅云婕疑惑地抬起头,将荷包内仅剩不多的碎银递给了傅云饮,道:“只剩下这些。”
傅云饮脸色阴鸷的吓人,这点银钱还不够他们住两夜客栈的,他驾着马走了回头路,重又回了莹雪家中。
此时一来一去也耽搁了不少时候,他回莹雪家后便隔着院门听见了王氏与墨书的说话声,傅云饮念及昔日自己唤了人痛打墨书时趾高气昂的模样。
如今却要与他借些银钱当回京的盘缠。
傅云饮着实是开不了口。
思虑再三,傅云饮还是选择驾马离去,若实在没有办法的话他便只能与不远的宛铜县县令那儿讨要些银钱,等自己回了京城再还他便是。
傅云婕见傅云饮的脸色一变再变,只以为哥哥仍在生气,不免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哥哥,对不起。”
傅云饮瞧着傅云婕脸上未尽的泪痕,心头蓄着的一腔怒意便又消散了大半,他叹道:“回京后好好与父亲母亲道个歉,若你实在不想嫁云洛,哥哥再为你挑选个门风清正的夫婿便是。”
这已是傅云饮如今唯一能想出来的万全之策,也是他将怒意敛起来后的退让之举。
傅云婕听后沉思了一阵,如今她已来了江南去,瞧见了墨书与莹雪琴瑟和鸣的深厚情谊,她越发觉得自己滑稽可笑。
冲动了这样一回,她便也没理由再留在江南了。
瞧着哥哥为自己劳心劳力、风尘仆仆的模样,傅云婕心里也生起些淡淡的愧疚之意,她便应声道:“只要不嫁那贺云洛便好,家世低些也无妨,只求他不纳妾不荒。淫无道,我便能心满意足了。”
傅云饮回忆了一下自己好友的生平所为,当真不明白他是哪里触到了妹妹的“逆鳞”。
傅云饮便带着傅云婕往宛铜县赶去,一路上,他不忘与傅云婕耳提面命道:“方才那样的胡话,你可不许再说了。”
傅云婕不解:“什么胡话?”
傅云饮又冷下了脸色,不耐烦地说道:“就是我为了莹雪如何如何的疯话,不许再提了。”
傅云婕嘟囔了一声“敢做还不敢让人说”,因怕被傅云饮责骂,才道:“哥哥当真放下了莹雪姑娘?”
瞧着方才哥哥落荒而逃的样子,便知他对莹雪依旧存着些不该有的情意。
傅云婕当真不懂,哥哥既如此放不下她,何必将她放至这山高水远的江南?
傅云饮呼吸一窒,心口处传来一阵酸涩的绞痛之感,他自嘲一声道:“有墨书陪着时,她脸上的笑影那样多,整个人都有生气了不少,也不用再勾心斗角、演戏度日,我放不放得下她又怎么样呢?”
自己放不下莹雪又如何?她的心里哪儿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傅云婕见提起莹雪后,自家哥哥的情绪立刻低落了下来,便绞尽脑汁地搜罗了些话劝解他道:“哥哥不必伤心,既已放手便不要再回头了,我瞧着莹雪再过几月便要诞下孩子了,墨书又这般疼痛他,哥哥早死了这条心吧。”
傅云饮的心冷不丁又被傅云婕的话刺伤了几分,他有时当真弄不明白,自己这个妹妹脑子里装了些什么东西?
他便反唇相讥道:“我是死心了,也不想多打扰莹雪,不像你这般胆大妄为,还跑到江南来纠缠墨书。”
“我没有纠缠墨书,我只是不想嫁给贺云洛而已。”
“若墨书没有莹雪成婚,你还指不定要做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来。”
“你胡说,我可不是这般不要脸皮的人。”
兄妹二人斗舌了一路,终于来到了宛铜县。
本以为会在那县令身上费些力气,可傅云饮方才露出那绣着金丝细线的鹤纹锦鞋,以及他腰间别着的盘纹玉石。
一瞧便价值不菲。
那县令立时便命人将傅云饮与傅云婕两兄妹迎了进去。
傅云饮见这县令如此客套,便在席间与那县令说道:“我因不慎糟了贼人惦记,身上带着的银两尽皆被偷了去,劳烦大人借我些回京的盘缠,届时我定加倍奉还。”
他这话说的真心实意,连带着朝那县令敬酒的动作里都带着几分急切。
那县令只摆摆手,慈眉善目地笑道:“公子说这话便客气了,不过是些银钱罢了,谁活在这世上一遭能不遇到这样窘迫的境遇?说这些加倍奉还的话就太客气了些。”
傅云饮没想到借盘缠这事会进行的这样顺利,语气里都带上了几分喜意:“谢过县令大人。”
那县令瞧着夜色已深,便与傅云饮道:“若公子不嫌弃,便留宿在我府上,好好休整一番,我让下人备些热水,明日再舒舒服服的上路,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