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夫人这名头,于莹雪而言,曾是高不可攀的天上月。
她出身贱籍,后来侥幸得以成了良民,因江南匪乱重又做了傅云饮的妾室后,不过想着有朝一日能做个平妻。
却没想到今日能因一道圣旨而成了镇国公夫人。
恒哥儿取名傅景恒,随着诰命圣旨的下发,他也水涨船高成了嫡子。
傅云饮既爱重这个嫡子,更是扬言要在他十五岁之时为他请封世子。
刘婉晴所处的女孩儿则被过继给了二房的黄瑛鹂,她如今是寡妇之身,索性便闭门不出,只安心教养儿女。
傅善匀死后,沈氏也大病了一场,渐渐地便把镇国公府的理家之权让给了莹雪。
也有人在私底下对莹雪的出身颇有微词,直言她配不上镇国公世子之位。
但新任镇国公傅云饮百般宠爱自己的夫人,连妾室通房也未曾纳一个,他又位高权重极得陛下的信任,对莹雪不敬的声音便又小了许多。
傅苏瑶及笄之时,前来提亲的人家险些踏破了镇国公府的门槛。
傅云饮与莹雪一挑再挑,险些将京里适龄的公子哥儿的底细都翻了个遍。
镇国公夫妇为此愁眉不展,不是嫌弃那家嫡长子身量矮了些,就是嫌弃那家的嫡幼子骄矜了些,迟迟下不了决定。
这日午时,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傅苏瑶斜靠在珍宝阁内,依偎在莹雪身旁撒娇扮痴:“娘,女儿有些体己话要与你说。”
莹雪正在翻看账簿,初学着管家理事时的觉得繁杂不已的东西如今已是觉得简单不已。
她笑着让颐莲与睡荷退了下去,自己则握住了傅苏瑶的柔荑,为她将鬓发上的金钗摆正。
“都是及笄的大姑娘了,做事还这般毛毛躁躁的。”莹雪忍不住数落她道。
傅苏瑶生了一双与莹雪极为相似的透亮杏眸,含笑时灼灼其华,敛眸时沉静美好。
此刻她羞红着脸,愈发不敢直视莹雪的眸子:“娘,爹爹从前可有给你写过什么书信?”
莹雪也是过来人,瞧见女儿这副扭捏害羞的样子,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恰好在为女儿的婚事悬心,便问道:“是哪家的小公子给你写书信了?”
傅苏瑶瞬时闭上了嘴,一张脸险些红胀成了猪肝色:“才没有呢,我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莹雪也不去戳穿她,只拍了拍她的手,语重心长道:“聘为妻奔为妾,他若是当真心悦你,必会托了保山来咱们府上提亲。”
谁知傅苏瑶却脱口而出道:“他已来过两回了。”话一出口,她便惊觉失言,脸上的羞恼之色更甚了几分。
莹雪却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能诈出女儿的少女情思来,她略回想了一番,这段时日上门来提了两次亲的人家是谁?
定远侯家的嫡三子孟遥。
出身与阿得极般配,性子也沉稳大方,是个难得的好孩子,她迟迟不肯应下的原因只是因为定远侯夫人性子严苛端方,生怕将来阿得会吃苦头罢了。
“你可喜欢他?”莹雪凝神问道。
傅苏瑶脸色一变再变,最后还是一扫方才的扭捏羞涩,朝着莹雪坚定地点了点头。
莹雪心内叹气,面上却道:“既是你喜欢,他下一回再来提亲时,我便应下来就是了。”
傅苏瑶一时喜悦不已,一把扑上去环住了莹雪的腰,母亲长母亲短的喊了一通。
莹雪面上虽应了下来,心里却担忧不已,只觉得那定远侯夫人不好相与,傅苏瑶又被她和傅云饮宠成了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她着实有些担忧。
不过女儿喜欢,她便也随她去了。
一年之后,镇国公的嫡长女与定远侯家的三子喜结连理。
同一年,镇国公世子傅景恒迎娶雍亲王家嫡女。
莹雪也在这一年里,以四十多岁的高龄诞下个幼女,虽有人笑她老蚌生珠,傅云饮却极疼爱那嫡幼女。
王氏与方大等人住在镇国公府的偏院内,由一群丫鬟婆子伺候着,闲来时还会与几个年长的婆子打牌玩,日子倒也过的安心顺遂。
莹雪时不时便去偏院去父亲母亲说会儿话。
丝竹靠着镇国公府的荫庇,得了个极好的差事,也靠着自己的本事养儿育女。
莹雪眼瞧着自己身份尊贵,儿女也各成了家,颐莲与睡荷这两个心腹丫鬟也寻到了良人,应当是万事顺遂,唯独……
唯独姐姐莹雨,一人孤零零地活在旧端王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