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厌乃是不折不扣的衣冠禽兽,此刻居然真心实意地关心着他。
这陆厌究竟有何图谋?
“你想骂骂便是了,不必有所顾忌。”陆厌斜了靳玄野一眼。
一月前,靳玄野曾将自己毕生所知的肮脏的词句用于陆厌及其家人身上,当时陆厌仅仅是安静地听着,并未露出些微恼怒。
如今陆厌既这么说了,他不骂岂不是贪生怕死的软骨头?他自然又骂了一通。
于寻常人而言,最受不了的便是辱骂父母。
可是陆厌对此依旧毫无怒意。
陆厌耳中充斥着靳玄野的骂声,他面色如常,抓着靳玄野的手,慢条斯理地帮着靳玄野剖出自己的内丹,并将血淋淋的内丹送到了靳玄野唇边。
靳玄野吃了一惊,出于本能唤道:“师叔,你……”
“还是听你唤‘师叔’顺耳些。”陆厌难得笑了笑。
见靳玄野面露异色,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笑了。
上次笑是甚么时候?久远到他根本想不起来了,久远到他面上的肌肉已经僵硬了。
幼时,只要他醒着,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笑。
笑着讨好爹爹,笑着讨好娘亲,笑着讨好爹爹的三妻四妾,笑着讨好自己的兄弟姐妹……
没人会喜欢板着脸的孩子,所以他应该多笑笑,才能讨人喜欢。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话在他身上全然不起作用,任凭他笑得如何努力,都免不得挨揍。
许是笑得多了,将这一生的笑透支了,后来,他几乎每时每刻都面无表情。
没想到,临终前,他竟是自然而然地笑了出来。
对此,他该是怎样的心情才恰如其分?
笑应该是代表开心的。
可惜他没甚么可开心的,终其一生,除却娘亲与师兄,他没遇见过一个真心待他之人。
啊,或许靳玄野该算一个,在他对靳玄野下手之前。
那么伤心么?亦没甚么可伤心的。
所以他为何要笑?
自是因为他这一生可笑至极罢?
思及此,他倏然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