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探到壶口决堤的事?”
“没有。”
燕赵歌心里有数,点了点头,像是和赵国侯世子达成一致一般,对着河东太守说道:“河东营地的状况,之前的事我既往不咎,但明日一早,我希望看到一个符合律法的河东营地,人和兵械一个都不能少。”
河东郡尉自然应下,人好说,各个里正手下都有预备役的民兵,抽一千个出来便是,河东郡近一百万的人口里抽一千个还是很容易的,兵械也不难,让豪强们先从肚子里吐出来,等这位羽林将军走了,再吃进去,左手倒右手的事儿。
“还有一点。最多再过两日负责治水的重臣和太医们就会到河东,兴许会有长公主亲信随行。在人到之前,我要看到二百万石的赈灾粮,河东百姓一个都不能饿死。”燕赵歌道。
这可就是非常无理的要求了,如今河东的粮食一天一个价,豪强们赚得金钵满盆,只良田就买了数千亩,吃不起饭而不得不卖身的仆人更是数不胜数,哪里还愿意往外吐东西?
像是看到了河东太守非常为难的模样,燕赵歌语气一变,森然道:“这是我从北地调回之后,长公主吩咐下来的第一件差事,如果你们让我在长公主那里吃了挂落,就莫要怪我让你们没有好果子吃。河东境内杀人放火未必能做,但调你们去漠北吃沙子还是很容易的。”
这就是赤倮倮的威胁了。
河东太守被吓了一跳,关内哪怕是威胁也都是委婉着的,哪像这位,一张嘴就是杀人放火,还要他们去漠北吃沙子,漠北哪里有油水可以捞,吃惯了大鱼大肉再让人回去吃白菜,哪个会愿意?
河东太守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河东郡尉拦住了他,道:“您放心,必然不令您难做,两百万石赈灾粮,一粒米也不会少。”
燕赵歌笑了起来,捡着话夸赞了一番。
天色已黑,两拨人马分开。燕赵歌一行回河东营地,河东太守一行自然要回太守府。
一路上,河东太守几次想要说些什么,都被河东郡尉眼神制止了,他只能憋着话,一直到进了屋子,关好门,话匣子才终于被打开。
“那可是两百万石粮食!我等到哪里去找两百万的粮食!”他急得团团转,连日大雨,天气又渐渐转凉,他额上却渗了不少汗水。“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二十三家皆是一毛不拔的性子!缴个税都推推诿诿的,他们哪里肯出这么多的粮食!”
河东郡尉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那你去和那位司将军说,他手上是见过血的,不然不会有那等气势,又是从北地回来的,十有九八是在北地大捷立了功的。刚任羽林将军,新官上任三把火,你说说这火要烧到谁身上?”
“可那也……那要怎么办啊?!”河东太守瘫在椅子上,已经没了主意。
“不急,先将河东营地的事弄好。”河东郡尉道:“这位司将军有羽林虎符,也有沈王府的令牌,那司传铄如此敬畏他,说不定是沈王嫡子,他的身份肯定是真的,但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你派去在长安的人还没有消息么?”
河东太守抹了抹额上的汗,道:“没有战马可以用,也比不得羽林卫可以日夜兼程,长安到河东三日到就算快的了。”
河东郡尉敲着桌子,思量着要不要派人去接一接,但左思右想还是作罢了。如今不比平常,看这样子这位司将军还没有怀疑粮仓亏空的去向,也说了不会计较粮仓到底怎么走了水,但如果他们动作太大,被盯上的话,可就难脱身了。
“壶口的堤坝如何了?”
虽然旁边没有人,河东郡尉还是走到窗边,开窗看了看外边,又关上窗,坐到椅子上才道:“已经安排好人了,子时动手。”
河东太守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前次掘了一半的堤坝,宜川被冲垮了一半,这次全掘了,宜川怕是要全县被淹。这是我等的过错。”
河东郡尉讥讽地笑了一声,道:“你如今知道过错了,倒卖粮食时赚得两眼放光的模样,可不见你觉得自己有过错。”
河东太守张了张嘴,又叹了一声。
粮食是死物,卖了就卖了,宜川县被冲垮了死的可是百姓,这是活生生的人命,哪里能相提并论。
“莫要在那里唉声叹气了,就算查不到我们头上,先前没有开仓放粮也是罪过,你还是想想被问罪之后的去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