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我至死都孤独一人。”
他声音轻了下来,语调却没什么变化,“你父亲至少有你,他知道你会为了他好好活着。”
在竺文清逐渐凌乱急促的呼吸声中,余眠仿佛没听到一样,继续说了一句,“我也希望能有个人,在我死後会为了我好好活着。”
……
竺文清最终是睡下了。
余眠也不多打扰他,他不吃不喝就不吃不喝,总有撑不住的时候。
……
次日。
余眠一睁眼就略微有些头疼地起了床,昨夜梦了些不太好的,以至于睡着的时候一直盗汗。
他抓了衣架上的毛巾,打算去冲一下,目光随意往床里一望,本以为会看到饿晕过去外加眼下乌青的人。
结果,他硬生生和空荡荡的大床静峙了良久。
余眠:“……”
就是,人呢。
……
余眠不知道人跑哪了,审判者当然知道。
“在一个桥洞。”
几乎不用说具体位置,余眠就知道了是哪。
他顾不上冲澡,随便洗了把脸就下了楼。
有认识的邻居见他跑得急,远远地喊,“唉!是什么事啊!”
热风里传来余眠的声音,“孩子丢了!”
……
上次那个桥洞,路程还有点绕,但余眠记性好,随便什么东西从脑子里抽两下就抽出来了。
他从逐渐升温的日影下穿过,跑过一条又一条深长的弄堂,鼻尖闻到了热闹的早餐店里传出的香味。
路边有杂货铺,随意停摆的自行车,小孩子熙熙攘攘的从腿边跑过,视线上方是一团团从头顶交错又落到身後的电线。
这一刻,他好像看到一个丢了魂儿似的少年,不知冷热地从这条熟悉至极的路走过去,像他一样和这些世俗的画面擦肩而过。
他停在了终点,看见了早已到达的少年。
……
桥洞下确实凉快,不止是孩子们常待,有时在附近干体力活的工人也会在这歇脚。
但其实歇脚也只是体面词罢了,这种天气付出劳动力的工作都是有可能要人命的,余眠不止一次听到过竺福江给竺文清打电话,虚弱干哑的声音说暂时不回去了。
每个暂时不回去的时间,或许是午後,或许是凌晨,就这么把自行车推到路边,垫点废品或者什么也不垫的缩在桥洞底下,躲着热风睡一觉。
这时竺文清就会带着水和吃的去陪着他老爸。
余眠从来没见过那个画面,所以当他看到竺文清把背包里的水和吃的分给桥洞底下一些或躺或靠的工人之後,他出神了很久。
竺文清自己还是那副‘撑不住就会倒但是还没倒’的状态,可他却坚定地做完了这一切,和那些有的认识有的不太熟的底层农民工慢慢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