轱辘秋芬拉田简坐到了炕头上,刚想跟田简说说自己的心事,却听狄洪隔着厚布帘子喊道:“秋芬,你跟田简出来一下!”
两个女人相继出了屋,轱辘秋芬抬头看了看天,雪快停了,估摸着时辰早已过午,不禁觉得肚子有点饿了,心头一急,说道:“什么事呀,火烧了猴屁股似的,刚喘了口大气,就来催!“
狄洪转着身子,冲田简说道:“户外走走。”
“走走?”轱辘秋芬顿了一下,说道:“哟,还挺有闲情逸致呀!怎么?你是看上老妇了,还是要给田简姑娘讲经传道?”
狄洪忙道:“不是,秋芬姑娘,方才,咱俩不是说过那个意思了嘛!”
“噢,你是说让田简进宫复仇的事呀!这倒需要好好商量商量!不过,管家,先给我们娘俩找点吃的吧,老身又饿又累了,哪有闲心听你啰嗦!你也别在姑娘面前装什么风雅!一副穷酸样!”
狄洪长出了口气,仿佛要呼出全身疲惫似的,停了好一会儿,说道:“先不要说吃,除了进宫那件事之外,我还想带你俩在野地山坡处走走,观察一下敌情。”
“嗯,这倒是”
不等轱辘秋芬说完,狄洪抢过话来说道:“我等皆是初来乍到,我也是久不来这里了,客栈里外,有什么变数,我也不清楚,一伙人就这样在客栈里呆着,一旦敌人来了,还不得一下被端了老窝?跑也没地去!”
“这句话,老妇深表认可!”轱辘秋芬转向田简道:“小姐,你跟在我俩身后,一块走走吧,看样子,狄洪心事挺大,我也有点想法,下步怎么办,咱仨怎么也得一块念叨念叨。”
田简揣测着狄洪的意思,仰脸看了看墙外,陷入了沉思。
心想,自从五岁那年进入将军府,便一直受着父亲的庇护,给过她数不清的父爱。
逢年过节时,父亲从鸿之塞回来,一大包一大包的往回给自己带好吃的山中食物,山楂糕,野酥饼,花蜂蜜,莲子羹,牛肉干,吃都吃不完。
六岁那年,懂了些事,扑到父亲怀里,让爹爹举高高,那是何等的快活!如今,这天伦之乐再也找不着了,父亲死了。
七岁时,为了给自己过生日,父亲专程从塞外回来,快马加鞭,行走山路时,不小心摔下马来,一下摔了个半死,这事我怎么能忘记?
八岁,赶上天灾,蝗虫泛滥成灾,农夫田里颗粒无收,父亲把我们母子俩接到鸿之塞,才管饱了肚子。
九岁仲秋,我们一家,站在那里的山关上,与将士们举目看圆月,共度美辰良宵,城头下,看鸿雁往来,鼓鸣瑟,敲锣吹萧,跳起快乐的狄巴舞,喊起拉船的劳动号子,那是何等的人间美景呀!
十岁时,鲜虞侵我边塞,父亲率兵守关,我坐在府门口,独自等父亲归来,虽然久等不来,可是,那也总有希望呀,如今,只剩下一把辛酸泪了!这怎不叫我暗暗的哭泣!
转眼又过了一岁时,父亲被人诬告叛敌,下了虎牢监,囚牢中,父亲笑傲苍天,是何等的大义凛然,宁死不屈!
此后的漫长岁月,父亲带兵守关,吃了多少苦!对我的关爱何其多,举不胜举!
转眼间,我怎么能忘记父亲之恩呀!
不报此仇,我就不是将军之女!哪怕死,死也无憾!
田简暗暗下定了决心。
转念又想,轱辘秋芬说公子窟喜欢我,这是什么样的喜欢?其背后,是怎样的虎狼之心啊!
初见乍欢,久处仍怦然,那才叫真喜欢,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才叫永远喜欢。
再说,既有杀父之仇,何来情爱之欢?想也别想!
而如果,进宫复仇,碰到他了怎么办,那岂不是险中之险?
唉,想当年,我娘只教我,委身于桂香阁,绣花弄线、吟诗作画,弹小曲了,就连骑个马,也嫌我笑得多!什么怕我摔下去,真是妇人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