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举起面前的粗陶茶杯,“咱们以茶代酒,愿我们不负良辰。”
有痕与吴先生和傅其默碰杯。
粗陶茶杯里新泡的白兰花花瓣舒展,载浮载沉,呷一口,微微苦涩中带着淡淡花香,回味悠长。
吴静殊招呼有痕、傅其默,“吃菜、吃菜!”
白灼虾、菌菇蒸童子鸡、榨菜香干丝炒黄豆芽同河鲫鱼豆腐汤虽则都是家常小菜,但由她烹来,仿佛自带着一股在别处吃不到的镬气香,尤其一只不到三重的童子鸡,只比鸽子略大些,去头去爪,掏净内脏,将洗好的菌菇搁热油小火煸出菌油来后塞进鸡腹内,用泡发过的荷叶包紧,拿棉线捆得结结实实,放进蒸笼里开水蒸熟。
端上桌还未拆开荷叶时,已能闻见丝丝缕缕的香气自里头溢出来,等傅其默自告奋勇伸手解开棉线,揭开荷叶,童子鸡的肉香与菌菇的鲜香顿时充盈整间客厅。
那香气似有实质,引人垂涎。
吴静殊取了刀叉来,方便傅其默分割童子鸡,“忙了一下午,奖励你们一人一个鸡腿。”
有痕接过盛鸡腿的小碗,“我不和您客气啦!”
然而在吴静殊笑眯眯的注视下,咬一大口鸡腿。
鸡腿一咬一口浓郁汁水在唇齿之间迸开,肉质嫩滑中带着荷叶的清香与菌菇的鲜美,教人忍不住赞叹,“好吃!在外头没吃到过这种做法的清蒸童子鸡。”
傅其默笑着将自己那只小碗也推到有痕跟前。
有痕不解地微微睁大眼睛,他笑容更胜,“我在家常能吃到。”
“他祖父傅骧和我,以前一起下乡劳动,”吴静殊忆起往事,“别说吃肉,连吃鸡蛋都是梦寐以求的奢侈,能咸菜白馒头管饱就不错了。有一年,眼看要秋收,忽然连日暴雨,我们去地里抢收庄稼,早晨一人只喝一碗薄粥,还没到中午放饭,已经饿得头昏眼花,哪还有力气收割?”
吴静殊语气平淡,有痕却自其中听出其中的艰难,忍不住伸手轻轻握住先生的手。
吴静殊回握她的手,“傅骧脑子活络,趁中午大家吃饭监管松懈的工夫,在稻田旁边的林子里以秸秆竹匾做机关,扣住一只小公鸡,偷偷拿绳子系住脚,养在草窠里。过了两天终于踅到机会,把小公鸡处理得干干净净,又从林中枯树干上寻到些菌子,往鸡肚子里头一塞,也不敢起明火,就用荷叶包紧了埋进烧秸秆留下的余烬里,用余热焖上几个小时,等到从灰堆里把荷叶包扒拉出来打开的一瞬间,那股子香味儿,嚯!我们四个从浦江去的,躲在树林里,吃光一整只鸡,连鸡骨头都吮了又吮……”
有痕简直可以想象当时的场景。
“阿爷至今每年过年都要做上一只菌菇蒸童子鸡,”傅其默将一边鸡翅递给吴静殊,“他对我们小辈说,如今生活过得再好,也要记得傅家是从苦日子里熬过来的,不能穷奢极欲。”
“他一贯是明白人。”吴静殊点点头。
晚餐宾主尽欢,有痕笑噱自己今日来,不但有好吃好喝,还偷师两手。
一盘榨菜香干丝炒黄豆芽也极鲜香,明明只是最普通的一盘素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