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要他们跟着他同宫中打交道,采办进上的物品,罗依听明白了。
范景飞还要继续朝下说,马车却突然停下了,他露出不悦神色,大声朝外喝问:“怎么回事?”
车外传来小厮的禀报声:“二少爷,是夫人跟前的人,夫人让您早些回府。”
范景飞的脸上,竟露出罗依从未见过的无可奈何的表情,他以手抚额,哀叹道:“知道了,今天晚上就回去。”
那小厮应了一声,脚步声跑远,大概是知会那“夫人跟前的人”去了。
范景飞冲罗依笑了一下,道:“我娘受了我爹怂恿,只要见着我,就是一刻不停地劝我弃商入仕,我不乐意,懒怠见她。”
他嘴上说着不见,脸上却是幸福满足的表情,罗依心想,他同他母亲的感情,应是很好的罢。
范景飞见罗依只是笑,不说话,突然问道:“阿依,你呢,你觉得是从商好,还是做官好?”
罗依毫不犹豫地道:“不管从商还是做官,只要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家人就好。”
范景飞大喜,连声道:“阿依,阿依,下回你见了我娘,就这般跟她说。”
他此刻脸上的表情,竟充满了孩子气,罗依哑然失笑,她是跟着他去打工的,哪有机会见得着他娘,不过既然他这样说了,她也便只得道:“一定,一定,我记住了。”
说话间,马车转了个弯,拐进一条宽广的胡同里,胡同门口挂着一块黑底红字的牌子,上面写着“糖耳朵胡同”五个字。罗依想起他们所住的那条“驴打滚胡同”,不禁笑了起来,这京城,还真是个有趣的地方呢。
马车朝内驶了一截,停了下来,从车窗朝外看去,一座碧瓦盈檐,红fen泥墙的小小宅院出现在眼前。仅看这屋外的装饰,便可窥见其豪华,足见此宅犹如其人,同范景飞平素是一个风格。
有青衣白裙的小丫鬟端来凳子,扶罗依下车,范景飞则纵身跃下,动作极其潇洒。
门前台阶下,已围了一群人,正恭迎范景飞归来。罗依落后范景飞两步,抬眼看去,只见那一群人中,俨然以两人为首,一男一女,女子清雅脱俗,似天外仙人;男子秀气白净,似儒雅书生,两人衣饰打扮皆不凡,举止投足也并不像下人,大概就是范景飞口中所说的两位管事了;而在他们身后,则是四名身段容貌俱佳的妙龄女子,皆作丫鬟打扮,但却并不卑恭垂眉,只有满脸欢喜神色,顾盼而神飞,应该是那四名女伙计无疑。
“恭迎二少爷回府”六人行礼,齐声喊道。
范景飞略作停留,冲他们点了点头,然后示意罗依跟上,抬脚朝院内去了。罗依跟着他进到里面,才知这小小的宅院里面别有洞天,外面看着小,其实里面面积极大,竟是由大大小小好几十个院落所组成。各个院落间相对独立,其间花草繁茂,奇石高耸,流水潺潺,好似园林一般。
范景飞带着他们来到一处敞厅,自朝上首坐下,再朝罗依招一招手,示意她到站到身旁,然后一一为她介绍那六人。
罗依没有猜错,那清雅脱俗的女子,正是管事之一,名叫兰清音,专门负责琴棋书画等物的采办;儒雅男子亦是管事,名叫唐文山,负责胭脂水粉和衣物饰品;那四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则是女伙计,分别名叫司琴、司棋、司书和司画。
“这是罗依。”范景飞指一指罗依,为他们介绍道,“阿依擅缝纫,就先跟着文山熟悉熟悉情况罢。”
唐文山的脸居然红了起来,道:“二少爷,让她跟着兰管事。”
范景飞奇道:“为甚么?”
唐文山红着脸道:“她是女的。”
琴棋书画四人吃吃地笑了起来,只有兰清音的表情,自始自终淡淡的,仿佛超然世外,一切俗务都与她无关。
范景飞哭笑不得:“文山,你这毛病甚么时候能改改?她就算是女的,又不会吃了你,再说,她擅长的是做衣裳,你让她跟着清音能学到甚么?”
唐文山偷偷看了兰清音一眼,却没得到回应,只得沮丧地应道:“是,二少爷。”
他怕女人?可这里除了她之外,还有四个先她而来的女人呢,难不成他都怕?莫不是因为不愿意带着她,所以才寻出这个借口来罢。罗依很忐忑,也表示很理解,毕竟她是个新人,要来分抢他们的工作,而且以后很可能还是竞争者,他们没有理由要对她表现出善意。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范景飞对其他人道:“你们以后,可以叫阿依罗管事。”
如果说刚才唐文山的拒绝,是一粒投入水中的小石子,那么,范景飞的这话,无疑是在众人当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毫无任何功劳,甚至在圈内也名号都叫不上来,就直接出任管事一职,这未免也太……了。
兰清音波澜不惊,只是握着茶盏的纤细手指,骤然紧了一紧;唐文山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直视范景飞,眉头高高皱起。四个女伙计则神色各异,目光大胆地在范景飞和罗依之间来回,间或还瞟一眼兰清音和唐文山。
范景飞侧头看了看罗依,戏谑道:“阿依,看来大家都不服你呢,怎么办?”
不是他的一句话,才害得她成为了众人之敌么?却怎么把难题踢给了她?其实她根本不介意从低末职位做起的。罗依无奈苦笑,抬头时,却分明瞧见范景飞眼中灼灼的目光,不由得心中一悸,不由自主地道:“那,我一定尽快让大家都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