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顾莹儿积极宣扬的缘故,村里的人几乎都知道顾清晏醒了。
午时过后,日头才刚刚转变方向,就有交好的人家,要么拎着十来个鸡蛋,要么挎着一篮子果蔬上门来看望。
好在众人都知道顾清晏才将将大病初愈,神色瞧着还有些虚弱,便都善解人意地没有打扰太久,只寒暄关心几句后,留下东西就离开了。
不过就算只是一人寒暄几句,却也挡不住几乎大半个村子的人络绎不绝地上门,顾清晏整个下午都在忙着应酬待客,就没怎么歇息过。
直到红日依山尽,漫天晚霞眼看着就要被满天繁星所取代的时候,他才终于将村子里交好和不算交好人家几乎全都见过了一回。
晚饭端上桌时,顾清晏脑海里还在回荡着“老天保佑,秀才终于公醒了!”“顾家祖坟这是冒青烟,以后可要飞黄腾达了!”“一点心意,好好补一补。”“哪里、哪里。”“客气、客气。”“多谢、多谢。”
反反复复的话,说得顾清晏嘴巴都木了,连着一下午面上都挂着微笑,脸颊上的肌肉都僵了。
好在祖母炒的南瓜鸡片极其鲜甜,蒸的香油蛋羹十分嫩滑,凉拌的豆角茄子更是酸辣开胃,再配上香椿木甑子蒸的白米饭,一碗蘑菇鸡汤,很好地抚慰了顾清晏那颗疲惫的心灵。
何红玉这几日一颗心全都挂在了昏迷不醒的大孙子身上,家里的鸡鸭菜畦全都顾不上照料打理。
如今最让她揪心的大孙子已经醒了,何红玉才终于舍得分出眼神去操心家事。
其它的倒是无所谓,只是这长满菜畦的果蔬却让人看着又喜又愁,喜它长势繁茂,愁它长势太繁茂,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晚饭过后,趁着一家人都还在饭堂里,何红玉快言快语地安排道:“菜畦里的南瓜茄子结得太多,葵菜、韭菜也都快长老了,明日大集,我打算带着老二媳妇她们娘三摘一些拿到镇上去卖,顺便再去布庄里问问,看能不能接一些绣活来做。”
顾华斌不反对,只关心道:“那半亩地的菜散开了,瞧着就已经不少,若是全摘下来搁在一起,还不知道有多重呢!你们几个妇人娘子哪里背得动,我明日一早套了驴车送你们去镇上吧。”
何红玉却摆了摆手,道:“老二明日没活,闲着也是闲着,让老二赶车送我们去就行,我心里还惦记着另外一件事,得要让你带着晏哥儿早点去办了才好。”
何红玉丢下一脸疑惑的众人,起身进到原先顾端文夫妻居住的房间内,取了一个竹篮子出来,竹篮子里面装着一大摞方孔纸钱、一小把线香、几根白蜡烛。
她将竹篮放在饭堂门后的斗柜上,对着顾华斌反复交代道:“之前晏哥儿躺着不见好,我不是特意去公爹、大哥、还有端文夫妻他们坟前,烧了纸钱香烛,求他们在天有灵,保佑晏哥儿早日康复么。你明日带着晏哥儿再去他们坟前认真敬告感激一番,好让他们知道,晏哥儿已经大好了。天气热,你记得一早就去啊,免得晏哥儿中了暑气,听见了没?!”
顾华斌不嫌弃媳妇唠叨,却无奈地瞥了比自己还高将近半个头的大孙子一眼,连连应道:“听见了,听见了,晏哥儿你听见了没?明日天不亮我就叫你起来,争取在日出之前回来,绝不叫你晒着半点太阳。”
顾清晏一脸无语,心道:我谢谢您啊。
何红玉白了丈夫一眼,没好气道:“晏哥儿这才刚好呢,应该多休息才是,用得着天不亮就起来么?你算好了时间叫他,不要太早,也不要太晚。”
“……”不能早也不能晚,这可真够为难人的。
顾华斌耷拉着一张丧狗脸,扭头白了顾清晏一眼,同样没好气道:“……行,晏哥儿你多休息,祖父我明日算好了时间叫你。”
顾清晏忍着笑,半点也没将祖父挤兑的话放在心上,揶揄道:“那就劳烦祖父了,您慢慢算。”
“噗嗤!”
顾莹儿和顾清景两个小的忍不住笑出声来。
顾华斌倒也不恼,只笑骂道:“一个个都没大没小。”
何红玉却怼他道:“你自己也是个老不休,还学会挤兑起自己孙子来了。”
顾宏斌有些委屈道:“有你这般护着,我哪里敢啊?”
“噗嗤!”
这回就连老实腼腆的顾芳儿也憋不住笑了。
她抿着嘴,弯着眼,心里欢喜地想:祖父是这个家里的支柱,祖母是祖父心里的支柱,大哥没醒的时候,这两根支柱都好似不堪重负,整日不见笑颜,连带着其他人也惶恐不已,如今大哥醒了,家里就又恢复了往日的轻松与温馨,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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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夜生活单调又枯燥,年轻小伙没娶媳妇,枕边连个说悄悄话的人都没有,天一黑,就只能躺在床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