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手机的通话纪录,像着了魔似的不停地往下滑。在那条我没有存进通讯录,却早已背起来的号码映入眼时,我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我的拇指在要萤幕前徘徊,在几乎要碰上萤幕的下一秒,我又害怕地缩回了手。
我可以这么做吗?
同样的动作重复了好几次,我还是没能按下拨号键。
即使我明白我有多么想看见他。
我看向前方的急诊室,一抬眼便看到女人步履蹣跚的模样,她秀气的脸蛋净是憔悴,方才还有点血色的脸因为歷经了恐惧而变得苍白,她掩着面搀扶着墙壁。
我才发现比起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的身体消瘦了不少。
她在初见便二话不说给了我一巴掌,是让我的家庭变得破碎的侵入者,我应该要讨厌她,或要因为她的憔悴而感到好过一点。
但是,我比想像中得还要来得难受。
对于一个为了自己孩子而变得憔悴的母亲,我怎么能残忍责怪她?连在里面的那个无辜的小孩,我都因为他承受的病痛而感到心痛。
没有多久,我看到一位医生走了出来,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她抓住了医生的手。
「除了继续接受透析治疗维持生活,最好的办法还是等待捐赠者出现。」
恩渝妈妈摀着胸口,声音沙哑,「我可以把我的肾给他,只要他能健康的长大。」
「亲属捐肾是一个方式,但是温小姐您的身体状况并不符合捐赠条件。」医生平静地接口,似乎这句话早已说过无数遍了。
「救救他,拜託你……」她扯着医生的白袍,几乎快无法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佇立了良久,我不发一语地转过身,缓慢地移动自己沉重的双脚。接着,我看到了医院的大门就在眼前,但是我却走不出这里。
我找到了一张候诊椅坐了下来,直到坐下来之后,我才感受到迟来的疲倦席捲而来。
真实不仅残酷,也沉重得让人难以负荷。
我无力地扶着自己的额头,闭上双眼,脑中闪过至今以来所有的回忆,如同一个跑马灯快速的在我脑海里上演。感觉到口袋传来手机的震动,我艰难地张开眼,脑中快闪的画面也在一瞬间消失了。
我滑开了萤幕解锁键,看到田贞瑀在我们的聊天视窗上传了一本我们上去去玩的合照,我没有点进照片瀏览,反而往下滑动,直到看见某本相簿,我毫不犹豫地点了进去,也点开里面的照片。
第一张是我和田贞瑀的合照后,虽然没有拍到其他人的脸,但背景还是有别人入镜,我的视线停留在不经意拍摄到的背影,再往下一张滑动,我试图想在照片中找到简佑愷的身影。
倏地,我的指尖在某张照片停了下来,那是田贞瑀的自拍照,她似乎是想拍出大家一起入镜的感觉,把手机拿得很远,刚好拍到简佑愷正面对着镜头坐着,他的手撑着下巴看起来在思考什么,但是目光却像在看某个地方。再看到下一张,我不禁怔然,照片的角度几乎一样,但是却多了一个自己。
──「烤肉那天我有发现佑愷一直在注意你,所以在你被呛到的时候他才会比我更快拿水给你。」
这一刻,我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渴望和念想。
我没有翻找通话纪录,直接点出了通话的页面,微颤的点下我迟迟不敢打出的号码。
嘟嘟──
一声、两声……
心跳跟着电话那头响起的铃声同步,慢慢地,我好像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当电话响到第五声时,我在一瞬间被打回现实,我失落地拿下手机,准备掐掉电话时,我看到手机画面显示出通话时间。我颤抖着手,再次把手机贴上耳朵,掌心沁出了汗水,我怕手机滑下而握得更紧。
「我……」我气弱声嘶地吐出一个音,便再也吐不出第二个字。
我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就在耳边,就好像他的人就在我身边一样。意识到此,我感到眼睛一热,我难受地闭上双眼,沉淀了几秒,我再度啟唇,脑子一片混乱,我努力地想表达出此刻的心情。
「我知道我不该随便打给你。」医院的气息包围住我,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可是,我好想看到你。」
「你……」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有点沉,我听到他的背景声有些吵杂,他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在哪里?」
在听到他的声音这瞬间,我奇蹟似地感觉自己能好好呼吸了。
简佑愷,我想你了。
在一片混乱中,我唯独釐清了这条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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