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言他这般看我,莫不是在可怜我?
呵呵,我封九月就算再不济,也不需要仇人的同情与怜悯,我几乎是下一瞬便将头转了回来,只倔强地给他留下一个背影。
我如今越发看不清自己心底真正的想法,我究竟是为何会在丑态毕露时那般在意谢言的看法,又为何在慌乱无助之时急切地想回头去看看谢言,就像身后只要有他在,就从心底生出无限的勇气。
我明明已经不再喜欢他了,为何还会这般依赖他?
我想到这里,便觉满心惶恐,又遍寻不到合适的理由,只能安慰自己,不过是习惯使然。
我与谢言也算相处过一段时日,他此人虽然性情冷淡,但是性子沉稳,遇事不乱,极擅谋略,又通人情。而我与他恰恰相反,我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情绪又极易激动,心性浮躁,平日遇见什么烦心事,便只知发脾气或暗暗掉眼泪。
因而我们二人之间,大多数时候都是谢言在在给我拿主意,帮我处理种种烦心事,我只需要乖乖呆在他身边,时不时钦慕的眼神将他上下打量,满眼都透着喜欢。
所以这应该就是我为何到了这种境地,会本能地跟他求助,定是因为这般的习惯,没错,对,我对谢言并没有任何残留的感情,只有隔着人命的血海深仇。
我就是因为习惯,没有其他!
终于给我诡异的行为找到了合理的解释,我才将注意力又放回棋室内,环顾四周,那些贵族公子们皆用惊惧惶恐的表情看我,似乎生怕自己成为下个被屠戮的羔羊。
那人的发髻被我攥在手里,他的黑发披散了一地,脸上满是模糊的血泪,额上破了个大口子,是刚被我磕到地上留下的伤口。
他脸上因为恐惧而苍白,就连嘴唇也没了血色,只哭着与我求饶道,“仇公子,我错了,你放过我吧,我爹是八州巡抚,若看见我伤得那般严重,定会心疼不已。”
他一边这样可怜兮兮地说着,一边用怨毒的眼神看我,杏眸流露出来的恶意像毒蛇的毒液,几乎要将我彻底腐蚀,此人到了此时依旧不知悔改,还在明里暗里地威胁我。
而我,竟然只能接受他低劣的威胁。
仇云清的爹爹是元州知府,人微言轻,而刚好在此人父亲的管辖之下,我今日所作所为,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牵连在元州的仇府。
我胸中怒气翻腾,几乎控制不住擒住他衣襟的力道,我恨不得将这人杀了,永绝后患。世界上怎会有这般无耻之人,明明自己技不如人,还能颠倒黑白,搬弄是非,如今还用仇府来威胁我。
我气不过却又无可奈何,那种熟悉的无力感又爬上心头,令我感到难言的窒息。
我明明已经重活了一世,为何还是有这么多的羁绊,这么多的顾虑?若我只是烂命一条,无牵无挂,死不足惜,我便可以杀死眼前这个人,我也可以直接与谢言寻仇。
但我却不能,我身后有偌大一个仇府,仇府上下都待我极好,他们都需要我的守护和忍让。
想到这里,我仿佛又回到了采买婚服那一日,面对那些躲在暗处的嘲弄与恶意,我只能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吞,拼命警告自己道,“我不能闹事,不能让我爹和谢言为难,更不能将事情闹大。”
可是我的委屈又有谁知道呢?
没有人。
但我还是将那人的衣襟慢慢松开了,浑身脱力地坐到了地上,垂着头,眼神空空地看着棋桌上的黑子,自闭地将一切声音都隔绝在外头。
我现在需要冷静,如果不冷静冷静,我担心我会突然暴起将那个混蛋直接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