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巩见贺龙这般坦白又直接,有些尴尬,偏过头,“贺,贺老板,你是家财万贯的京都名商,而我只是嘉州的小小推官,你的门楣,宋某高攀不起,还是请回吧……”可是还没说完话,身前高大挺俊的男人突然逼近他,将宋巩堵在一处墙角,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下娴雅如青兰的男子,一张白净光滑完全看不出已经年过而立而且有妻有子的秀美面容渐渐尴尬无措地白一阵红一阵,贺龙凌厉的目光有些危险,低沉着磁性的声线道:“宋大人,我觉得你不仅是个明白人,还是个聪明人……我想做什么,你应该知道吧?”
贺龙压低了身子,贴着宋巩玲珑圆润的耳垂一吸一吐气,细细品味着男子幽兰般的气息,声音却忽然间从暧昧不清变成如刀锋利,道:“在黑白商道上无人不知,只要惹了我贺龙的人,没有轻易放过的道理……宋大人,你应该比谁都明白吧,由我参与的嘉州新建船舶航运一事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宋大人,你是个清官好官,而且你还是个美丽的尤物,这趟浑水其中鱼龙混杂不是你可以解决的,贺某提醒你,适可而止,不要将这事继续追查下去,不然……不要管我贺某无情。”
贺龙退了些,以为可以看见宋巩惊吓到的样子,没料到——宋巩一双眼眸清历如电的瞪视着他,毫无惊诧与畏惧,宋巩一字字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贺老板,请你在还没有做出什么事情之前赶紧收手,或是三思再行。我宋巩既然可以在酒楼商人暴饮暴食一案子上叛你无罪,也可以判你有罪,适可而止的人应是你才对。”
贺龙一愣,心理思绪万千。宋巩冷着脸推开男人,却没有想到下一刻就被人抓住手腕,轻轻一拉,重重地跌在一个健壮的身躯上。
“贺龙!”宋巩呵斥:“你放肆——”
可话还没说完,男人就紧紧拿手扼住他的下巴,唇对唇压下不容抗拒的吻……这一吻很唐突很短暂也很强硬,年轻男人意犹未尽地舔着唇角,“宋大人,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你想挑战我在黑白商道的权威吗?好,很好,我等着你。”
宋巩也不知是羞是气,通红着脸,微微颤抖,“你,你……”
“夫君……”
一声轻弱温柔的声音从贺龙身后传来,宋巩浑身僵硬,狠狠地推开贺龙。只见贺龙后面不远处站着一个美貌妇人,妇人一脸纯真甚至有些痴痴傻傻的望着那边两个男人。
“夫人,你怎么出来了。”宋巩急忙走过去,担忧地揽住妇人,“不是让你别随便出门吗?要出来也得叫人陪着。”
贺龙一脸诡异地视着那夫妻和睦的一幕,心里百味陈杂甚是嫉妒,原来那便是宋巩不愿拿来见人的宝贝夫人……还算是个美人。
白氏拉着宋巩的手,好像并没有看到她夫君和另一个男人惊世骇俗的举动,只是一会儿委屈一会儿娇笑地问宋巩:“夫君,我出来找慈儿的,慈儿去哪了?慈儿好久没有来陪我弹琴了,如果她再不来弹琴她的一定会忘了的……唉!夫君,你不是那天告诉我你给慈儿找了个好婆家吗?那你快来和我商讨一下慈儿的婚事!”
宋巩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的大夫人,眼神清忧又怜爱无限。一旁的贺龙看着男子这般神色,眼里又嫉又爱,对宋巩的执念更深了一层,可是,他这时甚是震惊和不解——宋巩不是只有一个叫宋慈儿子吗?怎么听那夫人的话那么诡异,难道他们养的是女儿不是儿子吗?还是他们要嫁儿子吗?!天呐——
第十四章
当宋慈再次睁开眼时惊觉自己竟是在床上——
“少爷,你醒了?你还好吧?”
宋慈偏头见是萧洛抬着一只木盆站在床前。萧洛搁下木盆,拧干了温湿的手帕递给躺在床上的宋慈,轻柔道:“少爷擦把脸吧。”宋慈此时头疼得很,知是今夜自己酒喝得有点多了,于是叫萧洛帮忙料理。宋慈扶额头痛,问萧洛:“我,我是怎么回来的?”
萧洛答:“是一个姓梅的公子把你背回来的,少爷,他把你送回一心堂后就走了,留下一句话说是以后再来找你。”
宋慈“哦”一声,心里诡异,梅晓辰是怎么知道他住一心堂的?这时萧洛丫头眉开眼笑道:“少爷,那位梅公子生得真是俊俏优雅,他脾气好又爱笑,对我们说话一点儿不傲气,一开始我还以为像他那样锦衣华服的贵公子一定会很难处呢。”
宋慈蹙眉费劲得坐起来,看看此时时刻大概已过中夜三更,宋慈思考一会问道:“我二娘呢?现在应该睡了吧?”
“看少爷睡得安好,我说我来照顾,夫人就回房了,少爷要找夫人吗?”
宋慈连忙阻止萧洛,“——不!别去叫醒我二娘……我……没事。”萧洛微愣,她从没有见过这样子满面寂落又脆弱的少爷,宋慈此时也不知再在想什么,忧心忡忡。
“少爷你……”
宋慈气息弱弱地挥手道,“洛儿,你下去吧。”
“少爷,到底怎么了?”
“你别管!你出去——让我一人静一静!”宋慈突然莫名吼道。
摇曳的昏烛,投下大片的昏黄暗影,笼罩着宋慈单薄的身躯。萧洛看着此时阴晴莫定又脆弱欲哭的宋慈,眼眶有点酸,那是她所不知道的少爷,没有了日色下的少年轻狂,风华意气,此时的少爷像是个迷路的孩子,孤独又无助,而且最糟糕的是……她不知道为何,她走不进他的心里。萧洛叹气,依言默默离开,走到门口时回头对宋慈沉声说:“少爷,你不知道我和哥哥今日再回去找你时不见你有多着急,夫人都差点上报官府了。”
宋慈透过昏暗夜色怔怔看着少女。
“夫人说,其实没考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少爷好好的就行,老爷那边夫人自会去说,也让少爷你不要太担心了。”说罢萧洛便退了出去,掩好门,房中落下一片阴郁。
夜色凄迷,中夜清寂。
宋慈抱膝缩在床脚,不知该如何自处,脑海中徘徊着那些话——“夫人说,其实没考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少爷好好的就行,老爷那边夫人自会去说,也让少爷你不要太担心了”……“慈兄,你父亲从小到大对你的悉心教导难道都不是希望你能继承他的志愿,也能成为一个洗冤禁暴,惩恶扬善的刑狱官吗?”……“若是有一天,你所爱的珍视的人需要你为他们洗冤除暴,你还会这样逃避吗?”
宋慈想着,鼻子一阵酸胀,眼泪很不争气的成串落下来,不息不止,夜色中伸手不见五指,宋慈独自压抑着声音哭泣着,不能让别人听到,不能让母亲听到,不能再让母亲为他担忧。宋慈还记得今夜,告诉过梅晓辰一个故事……
那时宋慈迷醉,喃喃道:“你……最爱的人是你最伤害不得的人,像是你的父母……如今这般我虽不悔,但惟独不知该怎么面对我的父母……辰弟,我讲给你听一个故事呀。”宋慈双眼迷离,软在梅晓辰身上幽幽道来那上辈子让他(她)动容不已的故事——
曾经有一个小男孩,他从小就在一棵大树旁边玩,他特别特别喜欢这棵树,这是一棵大苹果树,长得很高很漂亮又有很多甜美的果子。孩子天天围着树,有时候爬到树上摘果子吃,有时候在树底下睡觉,有时候捡树叶,有时候他也拿着刀片在树身上乱刻乱划,这大树特别爱这孩子,从来也不埋怨他,就天天陪他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