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讲到钱惟大被鹿衔花围困,便想用围魏救赵的方法解围,指使明氏兄弟攻击带着孩子的春氏夫人。谁知春氏虽然看起来柔弱,却身负奇术,城府深沉。明铃、明铎二兄弟虽然年轻力壮,通晓异术,但还是着了春氏的道,惨死在春氏手下。明铎被黑魇破腹而死,明铃更惨,像冬虫夏草一样被“重华劫”侵占身体。最后重华劫钻破明铃的颅骨,开花结果,长出九枝一模一样的唐钗,真如它的名字一样“嘉树重华,历劫复生。”
愍敬山见到明铃惨死之状,不由后背发凉,刚才在屋子里,春氏也对自己用过这招。幸亏自己反应快,在重华劫未扎根之时,把它扯下来了,否则自己在此时就跟明铃一个模样了,想至此,不由心中杀意陡升。春氏使用这种东西,实在太阴毒了,怎能留她在世间苟活!必须趁她拿到新的重华劫之前,干掉她。
此时春氏正要上前摘取唐钗,补充武器,刚一伸手,一道银光闪过,将结唐钗的小树齐根斩断。接着那银光在空中划了一道圆弧,钉在了紫微亭廊柱上。明铃的尸体也摔倒在亭内。
正是愍敬山飞出的青蚨刀,将重华树斩断的。青蚨刀是庚金,重华树是辛金,庚辛互劫,快则庚劫辛,慢则辛侵庚,故而青蚨刀一刀便将重华树截断。愍敬山紧接着就提刀上前,准备擒拿春氏。
春氏躲避之间,已经站立不住,也往一边跌倒。见愍敬山上前,她挣扎着去抓落在地上的唐钗。手还未触及,愍敬山抡着斩马刀,朝着春氏的脖颈就砍过来了。《戊己九胜经》还未找到,愍敬山也不是真要杀她,但要吓住她罢了。可做戏要做真,斩马刀挟风带声,丝毫无停滞之意,斜劈过来。
春氏眼看已无生意可求,心中哀叹一声:“吾命休矣!可怜我那孩儿……”也不去抓唐钗了,只把双目一闭等死罢了。
“噗——”愍敬山的斩马刀却并没有砍上春氏,而是砍在了一个说软不软,说硬不硬的东西上。这不是乙方圭么?愍敬山定睛一看,紫微亭阴影中有一个纤细的身影,正拿着乙方圭死死抵住了自己的斩马刀。
咱们之前说的甲乙两方圭有土木之性,金器难伤。甲方圭刚强有余,足防辛金之物,硬刚庚金之器,难免有损伤;乙方圭柔韧异常,乙庚相合,庚金之兵敲击上,力道全泄,就好像砖头拍在土地上一样。
“蓉蓉,你怎么回来了?”春氏认出来人正是去买药的使女苑蓉蓉。
蓉蓉也不及回答春氏,往前突刺一步,乙方圭粘着斩马刀的刀柄,往前推去。愍敬山的斩马刀长大沉重,刃柄之间没有刀格,苑蓉蓉一格一推,即封住了斩马刀的来路,又攻向愍敬山握刀的手。若是寻常之人,定然会撒手后退。可愍敬山武功可非常人可比,顺着蓉蓉的力道,往后抽撤了半步,手腕翻转,以刀圭想触点为轴,将刀柄略微一横,便挡住了乙方圭前推之力,同时刀尖也划向了苑蓉蓉脖颈的动脉。蓉蓉无奈,只好收住乙方圭,护住自己的脖子,在武功上,她不是愍敬山的对手,只能后撤。后撤之时,她将春氏顺手从愍敬山身旁拖开来。
苑蓉蓉打是打不过愍敬山的,她也不能跑,现在主母和少爷在紫微亭,她们跑不了,蓉蓉也不会跑的,为了护的春氏母子周全,她也顾不上个人安危了。只见她运用之前春氏教给她的禹行步斗之法,在愍敬山身侧来回穿插,闪展腾挪,攻防兼顾,就连春氏看了也要赞叹她进步神速,短短几日竟可以练到这种程度了,只比自己强,不必自己弱。
不过这种程度想要伤害愍敬山,是远远不够的。苑蓉蓉对愍敬山的每一次攻击都被愍敬山精确防守。要不是愍敬山心中顾忌旁边春氏的黑魇术,招式不敢用老,苑蓉蓉在交手四五招内就要被愍敬山干掉了。
交手第九合的时候,苑蓉蓉猛地刹住攻势,一个跟斗跳出圈外,站都站不稳了,踉踉跄跄倒退了好几步,才一屁股蹲在地上,乙方圭也把持不住,滑落到亭子另外一边。她大口喘着气,自言自语道:“成了。”
“什么成了?”愍敬山正在纳罕她说的话,忽见苑蓉蓉憋定了一口气,半跪在地,双手结触地内缚印,低喝了一声“嚩!”
愍敬山再想迈步,已经不能够了,他低头往脚下看去。紫微亭地砖上自来有些小孔,苑蓉蓉与自己打斗是假,她真实目的是在自己周围插了六面黑色的小旗,设了斗转星移的阵法!
怎么又着了她们的道,愍敬山懊恼不已。就在这时,苑蓉蓉站起身来,双手之印变成轮转印,朝愍敬山方向推来,口中喝道:“唵!”
愍敬山只觉四周光闪,便从紫微亭中消失不见了!
苑蓉蓉忙向亭外跟钱惟大和骁禽郎缠斗的鹿衔花喊道:“鹿妈妈,休与他们纠缠,快过来。”
鹿衔花瞥了一眼紫微亭中,竟然是苑蓉蓉回来了,还把对方的老大变没了,自己再纠缠下去也没有用,左右乱施负空杀,想要逼退骁禽郎,趁机抽身。钱惟大见自己老大突然消失,不知所踪,心中有些慌乱,倘若再让鹿衔花逃脱,回去之后如何交代?于是大喊:“张设无明网!”骁禽郎听令纷纷后退,从腰间抽出随身所带一卷细钢丝,朝对面抛去,顷刻间就拦腰织出一张大网,将鹿衔花困在中间。
铁鹞子门的无明网跟第24回中咱们提到的嚣家寒杼结缕阵差不多,都是临阵现结,以多困少的阵法,唯一不同的是嚣家的阵法用的是山蚕丝,铁鹞子门没有这种轻便结实的材料,就用精钢拧成的软索,也是异曲同工。因为软索够长,两头都在负空杀的攻击范围之外,鹿衔花即便施展负空杀也打不到任何人,鹤嘴锄左右叮当,打得钢索直冒火星。有的钢索被鹤嘴锄锄断,奈何骁禽郎人数占优势,立刻有别的骁禽郎过来抛索补上空缺,一时鹿衔花竟被困住了。钱惟大见状,马上掏出一把金钱镖,劈头盖脸地砸向鹿衔花。鹿衔花挣脱不得,只能挥锄护住头面,腰部以下被铁索拦住,顾及不到了。
忽地她觉得下身一麻,暗叫一声:“不好!”,果是腿上中了一镖,迟疑间,一只金钱镖又打中了她的肩头。这伤口不但不痛反酥痒,鹿衔花知道这是毒镖,仓促之间也不能摸清是什么毒性,只得先闭了穴道再说。这几年自己修炼瑶台恨,也在陆续服用毒草,有些抵抗力,想来一时还不至于毒发。才生这个念头,鹿衔花就觉得胳膊沉重,抬动迟缓,她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什么毒?怎么这么猛烈?难不成我今日还要落在这帮人手中?”
钱惟大遥遥看过去,鹿衔花中镖之后有了反应,不觉暗喜:“有门儿,可叫我得着机会斩草除根了。”他大声对骁禽郎说:“孩儿们拽住了,她中了我的镖,撑不了多久了。剩下的人到亭子里去抓那两个!”
骁禽郎兵分两路,一队在此处困住鹿衔花,等待她毒发好拥上去擒拿;一队五六个人就持刀往紫微亭而去。
鹿衔花咬碎手腕上戴的解毒药珠,也不济事,知道自己今天是大限了。“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在毒药的作用下,她开始有点恍惚了,“不,我们鹿家死的那么多人怎么办?鹿家的基业岂能白白叫这帮畜生夺去?我就是死,也要拉上你们!”鹿衔花修炼瑶台恨这点子业力,在她神识昏昧的时候,牵引着她想到做一件狠事了。她口齿不清地喊道:“蓉蓉——,你——带夫人走,快!我断后——,快!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