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晟抬起手臂又被陈放按了下去,他不解地看向陈放:“怎么了?”
陈放道:“她回来报信的,你中途拦她有什么意思?咱们现在不如先回客馆,过一刻去幕府登门拜访。”
祝青叶风一样地从二人身前刮过,一口气冲到了幕府:“回来了!回来了!”
府里马上喧腾了起来,侯五拄着杖,慢慢地踱到门口,看着“猴崽子们”忙上忙下。一个小姑娘路过他,顺手捞过了一把椅子往一边放下:“五翁翁,您坐这儿。”将人一薅,按在了椅子上。一队“猴崽子”呼啸而过,手脚不停,嘴上也不停。上一句是“五翁翁好”,下一句不等侯五回答,就是:“快点儿,那边屋子还没扫尘。”
祝缨一回来,随行的人也就都回来了,有许多房间要打扫,又有许多的饮食要准备。管书房的赶紧清点书房里的文具,发现纸所剩不多了,忙着跑去领。各职司也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事务,预备祝缨回来要查问。
巫仁和项安尤其地忙,秋收、入库、征租税就是眼前最紧要的事,她们再一次核对数目,项安道:“莫慌,姥回来了,小双她们也就跟着回来了,咱们也就有帮手了。”
巫仁的声音闷闷地:“那重华姐也快来了,她好难应付。”
祝重华是她们头疼的人物了,赵苏、祝炼也不好对付,但他们是带一点“含蓄”的,祝重华不一样,她总是很直接。
项安恨恨地道:“祝明学得太慢,不然,就该拿他过来帮忙,让他应付他阿妈!”
祝明就是祝重华的儿子,祝重华拢共生了六个孩子,活下来的有三个,两子一女。祝明就是其中的小儿子,上面有一兄一姐,三个孩子里只有他一个到了西州城读书,哥哥是因为长子,已经结婚了,得看家。姐姐是因为小时候父母要干活,疏于照顾,一不小心被老鼠啃残疾了,好悬没死。
祝重华丈夫给头人做苦工的时候累出一身病,现在祝重华出来做事,长子就照家里。
全家就小儿子合适到西州。
巫仁中肯地道:“他不如他阿妈聪明。”
项安道:“多有子不类父……母的。”
两个嘀咕几声,又埋头理事,手上翻得飞快,将秋收的计划、近期户籍梳理的进度草草检查了一下,数清了册子的数目,祝缨等人也到了幕府了。
两人听到喧闹声,将本子收好,一同出去迎接。苏喆与祝青叶正从旁边的签押房里出来,几人互相点了点头,大步往外,又与祝青君遇见,再打个招呼:“还顺利么?”
祝青君道:“还好,‘匪’也剿得差不多了,姥听说陈大郎来了。”
苏喆道:“对,阿晟陪着呢。”
祝青君道:“住哪儿?”
“驿馆。这不是在京城,他到家里来串门,他如今是使者,又带着好些随从,人多眼杂,又不一定全是可靠的人,还是放到客馆里看着的好。”
祝青君点了点头:“也对。走吧。”
一行人快步出迎,走到门口祝缨正好把张仙姑从车里扶出来,张仙姑踩着踏脚下了车,蒋寡妇将她搀住。苏喆笑着跑上去叫“阿婆”,扶住了张仙姑的另一只胳膊,转头看到祝缨又把花姐从车里扶出来,又忙着叫“姑姑”。
才要再叫祝缨,却见祝缨又从车里攥出第三个人来,那人手连连摆着,腕子上的两枚银镯子反着光,晃眼:“大人,我自己来、自己来。”
一旁巫仁听到了声音,哆嗦了一下:“娘?”
祝缨把王芙蕖从车里揪了出来,交给巫仁:“你们娘儿俩可有些日子没见了。”
苏喆仔细瞧了瞧,才勉强想起来王芙蕖的相貌:“哦!王大娘子!姑姑的学生,对么?”
王芙蕖有点局促:“是哩,是哩。”
她再局促,也比巫仁爽利,很快就与项安等人在后面聊上了,巫仁被她攥在手里,一个字也插不进去——她也不大想说话。
自打巫仁跑到了梧州就极少回家了,起初更是连消息都瞒着亲友,巫家在吉远府称不上大户却也小有资产,也狠不下心来定居梧州。后来就更加不上不下了,直到安南设镇,巫仁、巫双都在安南站稳,巫仁有事都闷在心里还罢了,巫双却是个痛快姑娘,写信回家,问家人愿不愿意来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