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娥的大眼睛忽闪了几下,脸上露出理解的神情:“郎君博闻强记,也是好心思。”
她蹙了蹙眉,“可郎君的佳曲,景娥甚喜,又如何能记录准确?”
胡亥赶忙说:“此甚易,不若我现在吹奏,你看你的曲谱中有不符之处,改正即可。”
“如此,劳烦郎君。”景娥展颜一笑,胡亥又觉得天地明亮一片。
胡亥叫公孙桑去向酒肆侍者讨笔,待笔墨送来,就拿起玉笛,放慢了速度,先把《慢六板》吹奏了一遍,看景娥在竹简上的写画停下来,又把自己删减过的《高山流水》也吹奏了一遍。
景娥待胡亥吹完,也停下了笔。胡亥侧头看那曲谱之上,修改之处并不多,只有几处,不由得暗叹景娥的记忆和音乐领悟能力的高超。
“如何?”胡亥看着景娥满足的表情问道。
“应该相差无几了,”景娥放下竹简,拿起竹埙:“我把第一首楚曲奏与郎君,看有误否?”
说着举埙在口,悠悠的吹了起来。
景娥的吹奏水平要高过胡亥一大截的,曲调更为悠扬婉转和流畅,再加上融入了她对曲乐内涵的理解,是这位替身胡亥的业余水准较难比拟的。
曲音绕梁飘飞,胡亥的魂儿也在一起飞。
一曲罢了,景娥放下竹埙,对胡亥嫣然一笑。胡亥看着满脸红扑扑的景娥有些忘情,伸出手去抓住了景娥的一只柔荑:“真好,比我吹的好一万倍。”
景娥身子一颤,立即把手抽了回来,神色有些慌乱的拿起竹简站起来:“哦,郎君既然说好,就是景娥记录的没错讹,那,那景娥回去了,不再打搅郎君饮食。”
把竹简装入袋内挂在腰际,草草的施了个礼就转往石桥方向快步走去,只是忙乱间一脚勾上了座席的一角一绊,哎呀一声两手一张身体向后就倒。此时胡亥也已站起,正准备追过去,结果正好迎上向后倒的景娥,一把就抱入了怀中。
然后……天地间似乎瞬间凝固静止。
景娥闭着眼睛一动不敢动的靠在胡亥怀里,檀口半张微微喘息,胡亥看着景娥颤动的眼睫毛,忍不住凑过去在景娥的眼睛上亲了一下。景娥一哆嗦,喉咙中发出了一声无意义的哼声,在胡亥身上靠的更紧了。
转瞬间,像被惊醒一样,景娥小腰一弹,逃离了胡亥的怀抱,但胡亥眼疾手快,一把又拉住了她的一只手。
景娥站在那里,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想要甩开拉住自己的手,又好像很留恋那手中传来的温暖和湿润。
胡亥弯腰捡起玉笛,把它放进景娥的手掌,然后松开抓住景娥的手:“这个送给你。”
景娥看着掌心的玉笛,这显然是用上好的绿玉雕成的,晶光半透,入手温润。她两眼有些迷离了:“这,这么贵重的东西,景娥,景娥不敢收。”
胡亥用两手合住景娥的手握住玉笛:“给我心目中最美的小娥,自然要送我能拿出的最珍贵物品。这只玉笛今日带来,就是要送给你的。”
他又弯腰捡起刚刚景娥欲逃时忘掉的竹埙:“交换吧,这只埙就送给我好不好?”
景娥无意识的摇摇头,又赶紧点点头:“这埙不值什么,怎可与郎君的玉笛相比?”
胡亥把竹埙举起来端详着:“这是景娥常用之物吗?”
“嗯。”
胡亥把竹埙举起,先嗅了嗅,埙上还有景娥的玉手余香。“我还有一支曲乐,就用你的埙,吹给你听。”
说着他把埙捧到唇边,看了一眼景娥,闭目吹起了一支现代音乐,《梁祝》。
景娥抬起了头,惊讶而又欣喜的听着胡亥吹出一支从未听过的乐曲。
先是亮音萦绕,似在云端俯瞰人间,拨开云雾,曲调渐次清晰,绵长幽远,高低音交错现出不同的人物,低音的梁山伯,高音的祝英台,情意交缠,深情舒缓,转而又情绪轻快欢畅,有如风光明媚三月天,风华绝代。
六孔埙的表达音域有限,所以胡亥在吹奏中有些小节显得有些生涩。曾经,他在原来的时代里用竹萧试奏过此曲,对这些地方已经有过适应性的处理,所以相对而言,也只有非常熟悉这曲的人才能分辨出其中的不流畅之处。
景娥没有听出曲中瑕疵,但听出了曲中包含的双人互动。她的音乐造诣很高,也非常精擅寄情寄景于曲中。所以本来刚才害羞的心中乱成一团,但埙乐一起,她的心就慢慢地安定下来,沉浸到了曲中人物和意境当中。
相聚虽好总有分别,乐曲的快乐情绪后是离别依依十八相送。缓缓奏出的音曲犹如迈不开的脚步,紧密交互难分难舍,景娥的心似乎也加入到曲中纠缠难理。只是,随着含有一丝呜咽的一串音调声,埙曲突然中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