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并不难得。”胡亥摇摇头,“火浣布所用织物乃山中一种矿丝,可称其为石棉,其絮可纺可织。只是,唉。”
“陛下何故叹息?”
“石棉的细微飘絮如果入肺,日久则人必死。飘絮落肤上则刺痒难熬,所以要开采石棉矿、纺织石棉线和火浣布,所接触的人都需要严格防护,不然就是用矿工和纺织匠人的命换取军卒的命。我可知道现在那些开采铜矿、铁矿、白灰石的人都没有最基本的防护,要这样再去开采石棉矿,草菅人命而已。”
陈平有些不以为然,这个皇帝杀周文军那些伤残军卒丝毫都不手软,反而对采矿之人的命这样怜惜?那些人也大都是刑徒和战俘。不过既然皇帝想要体现仁德,他也不能唱反调:“那还是按陛下的原意,用轻革覆盖。”
“轻革要看是不是有足够的量,关键还是看看藤甲的制备是否能加快,只要能防百步的秦弩穿刺即可,像马匹正面的马首马胸肩等处可以用双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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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郡,陈胜王宫。
“秦人有什么异动否?”陈胜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殿内转悠,自从秦锐破了许县后,每天总有那么一个时候,陈胜就像定时抽筋一样的折腾这么一阵。
“王上,臣派斥侯一直在监视着许县秦人的动静,从昨日的报称看,秦人毫无动作,整日都在恢复许县以西的民生,秦军除了正常的兵练也没有其他动作,就连最初放出百里的斥侯现在也只前出五十里了。”
说话的人是随同陈胜在大泽乡起义的张贺,他本带着二万人驻于陈县东侧,因伍逢和邓说都全军覆没,他被调到了阳夏,并扩充兵力达到了五万人,吕臣也扩兵到了三万。
经过吴广和周文在陈郡的征召后,几十万人离开陈郡去了关中和荥阳,陈郡内的青壮已经所剩无几,好在吴广的溃兵有很多逃回了陈郡,伍逢的溃兵也有少量逃回陈郡,再加上陈郡之前没有征召的老少男子,兵力扩充还是很见效果。
陈县本身握在陈胜手中拱卫“王都”的兵力还有两万,所以单从兵力数量上,陈胜手中现有兵力也接近了十万人。只是函谷关被全歼二十万,荥阳田臧一战就被彻底击溃,秦军的强悍战力让陈胜感觉就像噩梦,就算手中握兵十万,他还是觉得如同大冷天穿着单衣站在野地,寒冷刺骨。
吕臣现在接替张贺驻守在陈县东面,他接着张贺的话说:“许县秦军不过七万,北面章邯则有近二十万人,好在章邯军现在魏之北,被魏地所隔,对大王尚不构成威胁。魏军也有近十万的规模。章邯伐赵,因赵地内乱李良投秦而无用武之地,眼下的消息是准备向东北伐燕或向东伐齐,所以大王的肘腋之患也就是许县的七万秦人而已。”
陈胜听了之后稍觉心安,停止了转磨,在王座上坐下:“据从函谷关返回的军卒说,文公善兵,练兵有方,颇具战力,只是被秦人算计了,否则一旦打到骊邑,秦人是否能挡的住我军尚未可知。”
他叹息了一声:“可从荥阳返回的人说,假王完全不知兵,所以荥阳军的战力并不强,上将军臧虽知兵又受到假王压制。而秦军则仍保持着强劲的战力,又有强大的兵械可用,还有数万马军。马军我等是无法了,各位兄弟,趁着秦人未至,还是要加紧练兵。我等义军揭竿而起,现在甲兵刚刚基本够用,是否能战胜秦军,就看练兵的成效了。”
他转头看着蔡赐:“孤知上柱国在练兵上已经竭尽全力,孤还是希望上柱国再多些费心思。”
蔡赐拱手施礼:“此臣本分,大王放心。”
“会稽郡大将军梁那边可有新消息?他何时能西向来拱卫王都?”陈胜又问蔡赐。
“项梁既然接受了王上所封,并递奏表谢恩,他就是大王之臣,王上无需太过急切。”蔡赐说:“将军召平的消息说,大将军梁当下只有三万人,正在征召新卒,就算大将军梁要来王都,也需要保证会稽郡及周边郡县安宁,那毕竟是他的起事之地,也算其根基。”
陈胜一拍御案:“他就不能以孤的王都为根基?从这上说,这个项梁就是有二心之人。”
蔡赐连忙施礼:“王上息怒。项梁毕竟没有见过王上,不知王上心胸恢宏,所以有点儿小心思也属正常。待其到王都后感受到王上的气概和胸怀,必会为王上所折服。”
陈胜对蔡赐的奉承之言显然很受用,此刻完全忘掉了秦军的威胁,捻着胡须哈哈大笑起来。
吕臣有些悲哀的看着殿内的诸臣,真心忠于大王的,也就是自己和张贺、蔡赐几个了,其他人早被胡武和朱防,当然还有大王自己,弄得离心离德。尤其此番邓说败回后,大王本可以令其戴罪立功,征召新军,可大王只是听了王都市井中的流言,就杀了邓说……
现在陈郡能为将者已经没有几个人。那个项梁是贵族出身,是不是能看得上闾左出身的这些人还很难说,更遑论向大王真心效忠了。
“王上,”胡武突然不怀好意的笑着向陈胜施礼:“既然我军战力不及秦人,那我们索性派人刺杀秦帝。关中一乱,秦军还会有什么作战的心思,必定会撤回关中,解决了帝位的问题才会再次出关征伐。先让秦人的朝堂自己先乱一阵,我等也能借机发展,练兵备战。”
此话刚说出来,胡武突然发现其他大臣都在用看白痴的目光怜悯的看着他,包括陈胜。
他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一脸奸笑立即无影无踪,磕磕巴巴的说:“王王王王上,王上认为臣说的不对么?”
陈胜轻轻晃晃脑袋:“当下情势不佳,孤让你和朱防暂停为宫内取贡,你闲着无事就想这个?你即为司过,从明日起,还是巡查一下周边,为国矫过为好,免得总是乱想。”
胡武张口结舌,把探寻的眼光转向蔡赐。
蔡赐先向陈胜一拱手:“司过也是为国着想,王上不必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