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映棠安静了整整两日。
教习嬷嬷辰时便来楼阁教她刺绣,午时满意而去,待禀告了三郎,午后便由陈夫子前去,亲自教授谢映棠诗书。
谢族族内无凡人,谢映棠自然也十分聪颖,她无须夫子刻意引导,便能举一反三、自抒己见,陈夫子原本以为翁主当生性顽劣,两日相处下来,却越发暗中赞赏她。
谢定之听闻三子为幺女找了夫子,也唤了陈夫子过去问话,见夫子言语间对谢映棠赞赏有加,心中暗奇,只当这幺女开始渐渐懂事了。
可谁又知,谢映棠其实伤心极了。
红杏和金月杖责后的伤渐渐好了,回到她身边继续服侍,谢映棠派她们去暗中打听过,不曾见到隔壁成府之中有人归来,成大人一入宫门,便再也不曾出来。
她忧心那温柔少年的处境,却不敢同阿兄说。
一晃三日,这份挂念只能彻底陷入无底洞之中,再窥不见一丝光亮了。
某日深夜,春雷大作。
谢映棠醒来,从阁楼上往下看去,放眼一片黑沉,什么都没有,让她也起不了任何期待之感。
她坐在床沿上,揉了揉眼睛,想起小时候家家抱着她,总说那些哄骗她的话。譬如,阿耶去出征打仗了,家家非说是去给她买小玩意儿去了;又譬如,二兄第一日出征,她听闻上战场容易死人,便哭闹着不许他去,家家便说,二兄是做大官的,只需坐着指挥将士打仗便好了。
可是,后来消息传来,二兄断了一条腿。哪怕那条腿后来由神医治好了,谢映棠也知道,自己不该相信任何人了。
他们都哄着她。
谢映棠待雨声停了,便起身穿好衣裳,推开门,想要如那日看见即将生子的冬冬一般,推开阁门,提起裙摆下楼。
守夜的仆人被惊醒,愣愣看着翁主,意欲阻拦。
谢映棠淡淡道:“我出去走一圈便回来,我阿兄可以命令你们,我也可以处置你们。”
那些人对视一眼,恭敬道:“小的跟着小娘子。”
她摇头:“不许跟,我一个时辰之后,自会回来。”
她态度强硬,那些仆人也不好过于紧逼,只好反复叮嘱几声,随即让开了。
谢映棠披上披风,跨出大门,清新寒冽的空气扑面而来,风中带着一丝风雨洗刷后草木的清香,沉沉黑暗之下,那些花草在无声无息地生长着。
她接过灯笼,趁着黑夜出去,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日瞧见冬冬的地方。
她正端坐在石桌前,捧着那青花琉璃盏,与红杏笑着说:二叔这回总算带回了宝贝。
谁知那雪白猫儿从天而降,她受惊,手中琉璃盏被摔碎,于是顾不得婢女劝说,非要提着裙摆去教训这淘气的畜生。
一路飞奔到了阿兄院中,便瞧见了那风雅昳丽的少年郎。
谢映走到墙边,抬头望了望,将灯笼放下,将石凳拖到墙边,踩着那石凳,去够那墙壁。
一墙之隔,墙外不是谢府。
小姑娘爬上了那面墙,只能看见面前是一片草丛,乔木远高于树,她系起裙摆,小心翼翼地抱紧一根粗壮的枝干,顺着那棵树慢慢滑下。
便这样越墙了。
谢映棠知道,这里就是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