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映展回府时,正巧看见三郎从里面出来。
两人目光交错,谢映舒抬手道:“阿兄。”
谢映展抬手回礼,笑道:“三郎要去何处?”
“尚书台有些要事需要处理。”谢映舒微笑道:“阿耶方才正有事与你说,阿兄直接去书房罢?”
谢映展点了点头,谢映舒与他擦肩而过时,忽然又出声道:“三郎,我怎么没见到棠儿?”
谢映舒微微一顿,随即转眸笑道:“她那脾性,又闯了小祸,等过几日放出来了,阿兄自然能见到了。”
谢映展紧盯着他平静无波的双眸,慢慢道:“是吗?”
谢映舒淡笑道:“你这是不信我?罢了,信与不信,你去问阿耶便是,不过我要事先提醒你一声,这桩事谁也插手不了,阿兄又何必管呢?毕竟,我们都不会害她。”正说话间,谢澄从外面跑进来,禀道:“郎君,马车已经备好了。”
谢映舒颔首,又瞥了一眼表情不甚好看的谢映展一眼,似乎并不放在心上,冷淡拂袖去了。
谢映展眸子微黯,转身大步去见了父亲。
谢定之正端正跪坐在案前,广袖半挽,埋首翻着以往的卷宗,面前铺着一张舆图。
谢映展上前拜道:“阿耶。”
谢定之沉沉“嗯”了一声,抬手揉了揉眉心,直截问道:“宋匀越级拔擢之事,你怎么看?”
谢映展微顿,脑海中一霎想过成静的话,随即垂眼道:“孩儿觉得不简单。”
“是不简单。”谢定之抬眼冷冷道:“方才我入宫觐见,陛下欲大办宫宴庆功,主要为你们这些年轻一代的将领接风洗尘,所提拔有功将士皆在邀请名册,无论贵贱,意欲以此鼓励军心,你又怎么看?”
无论贵贱……便是要公然将士族与寒门子弟放于一席之上。
自武帝以来确立九品中正制,士族揽权,寒门被阻隔于权利之外后,这是第一次,陛下如此公然要打破这层隔阂。
说是鼓励军心,其实深想,似乎也有一层深意在里面。
再结合成静的话一想,又更加心惊了。
谢映展面色僵硬,许久,才难以置信道:“陛下如此做,不会让几大家族公然不满吗?”
谢定之淡淡地瞥他一眼,冷声道:“说是鼓励士气,谁敢置喙?于陛下来说,此刻谁的利益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打赢后面的仗。”谢定之慢慢起身,挽起的广袖随着他的动作慢慢拂落,他负手慢慢走到谢映展面前,沉声道:“展儿,你此战为何能立功,你应知道原因罢?”
谢映展心跳愈快,低声道:“孩儿明白。”
“宋匀此人,我已派人查过,年少聪颖,奈何身为孤儿,无牵无挂,自然无可掣肘。”谢定之侧过身子,身影被飘摇烛火拉得细长,声音越发沉淡,“宋匀为什么要冒险救你,怕也是有人暗中指使。”
谢映展薄唇略动,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起。
良久,他才艰难道:“是成静。”
谢定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是他。这小子,我之前以为是高看了他,没想到还是低看了。”
三年前,那个少年与他在湖亭中对弈,他便隐隐觉得成静有故人的影子。
像他父亲——昔日的尚书令成诤,人人尊称其一声“令君”,因其风姿德行皆为当世楷模,才绝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