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言之人,身着紫青道袍,鹤发白眉,气度雍然,隐隐为诸人之首。
身为太平道十位元神真人之一,他自然不会不知道,此时洞阳山,正经历着一场大战。
离尘宗节法,纠合数十金丹,六百筑基境,征讨赤灵三仙教。这是三日之前,太平道就已得知的消息。
“守善师伯猜得不错,确实是洞阳山那边的信符。”
在诸人注目中,重阳子抬起了头,面色平淡:“那边的意思,是已经守不住了。”
“守不住?”
另一位紫青道袍的男子,满眼的不可思议之色:“赤灵三仙教四百位筑基境,一座血魂天尊降灵阵,更有那么多血泥煞土,怎会守不住?那节法真人麾下,也不过金丹四十有余,十艘灵骨宝船而已。”
“应该不假,看来也怨不得他们。”
重阳子摇着头,为赤灵三仙教辨解:“那节法真人术法了得,不知使用了何法,竟然能窥破血魂天尊降灵阵内的虚实。以九天磁光子午线,连续击杀阵中近四十余位筑基境。那些魔修虽是及时防范,可却难免束手束脚,阵法之威,不能发挥近半。被节法攻破,是迟早之事。”
另一位灵渊真人,不禁面色铁青:“信符中可曾言道,他们还能守上多久?”
“至多六日!”
重阳子微微一叹,将手中的符,让于身侧之人观睹。
“然而那节法真人,真有此等能耐,六日可能还是乐观之语。以我估计,可能最多只有四日时光,离尘宗就可将洞阳山拿下!”
“四日?”
在灵渊真人身旁,同样一为身穿紫金道袍的修士,已是气得一笑:“从这里南下,到洞阳山就需三日时光!你说他们,连四天都守不住?这赤灵三仙教,真正是一群服不上墙的烂泥。”
“古庭师弟稍安勿躁,此时急也无用。”
那守善出言安抚着,而后眼神认真的看着重阳子:“也就是说,如今之计,只有冒险而为,把南下之期提前?”
“怕是只有如此了!是当初我等考量,明显有了偏差。”
重阳子微微一叹:“一没想到那廉霄,竟然能查知我太平道布局。二没想到那庄无道,居然能这么快,就使北宁折服,将赤灵三仙教几乎逼入绝境。三则是未曾意料,合赤灵三仙教之力,亦不能抵御节法四日时光。”
“庄无道?怕是该唤作沈烈才对?”
古庭一声冷笑,面色寒漠似冰:“碎风海那边,足足还差两月之期,才能完成所有布置。若是在此时南下,我等最多只有两个月时间可用。”
重阳默然不语,对古庭语中的讥讽之意,似听而不闻。
还是灵渊真人出言道:“可若不如此,我太平道更无机会。难道要等节法,从容诛灭赤灵三仙教后,安然返回离尘本山?有节法坐镇,谁有自信,能以区区十位元神,拿下那座‘南明都天神雷烈火旗门阵’?即便加上无恨崖那两头四阶大妖,怕也要铩羽而归。”
“古庭师弟难道还不明白?我等已别无选择!”
守善一振衣袍,目光锐利如剑,逼视着在场几人。
“一旦节法返回离尘,那么我太平道几十年以来,所有布局准备,都将付诸东流。仅是蕴元石一项,就损失亿万。这个后果,我等诸位,无人能承担!这次若败,我太平道至少一百年内,都将无力南顾东海!”
古庭闷哼着,却也再未出言。
而灵渊真人则是一笑:“好在要攻下无元神坐镇的离尘本山,三月之期,也足够了。移山宗,东泉宫与含光山,还有高玄真人,燕回真人,这几家怕是要再通告一二,总要一起发动,步调一致才好。”
“弟子省得!”
重阳俯身微礼:“定然能在四日之后,汇合于离尘山下。”
“移山,东泉与含光山那三位,此战切身利害,料来不会违约。高玄与燕回,亦是守信之人。有开宗立派之志,又欠了我太平道人情,此战必会尽力襄助。我只忧无恨崖,那两位妖修,会不会守约?还有云水天宫那边——”
守善轻抚着额头,眼寒问询的看着重阳子:“还没说动么?哪怕乾天宗施压,他们也是不允?这一战,若能覆灭离尘,藏玄大江南岸四十七国。一半划归赤灵三仙教,一半归云水天宫所有。离尘之地,我太平道只取东海,一万年内,不登陆地。这样还不能使他们心动?”
“是弟子无能!”
重阳子满眼的无奈:“云水天宫之意,是最多容我太平道过境。依弟子猜测。那两位元神境,与离尘宗之间,应该是真有誓言在身。几百年内,都不能相犯。”
“元神之誓?我也猜到了。否则当年,离尘宗为何会放过对云水天宫穷追猛打的机会。”
守善目光闪烁了片刻,就又恢复了正常,神色肃然:“南下之后,我等要注意的关节有二,绝不可疏忽。一是防范赤阴城来救,不过有三圣宗牵制,赤阴城最多有一到两位元神,能够东援离尘。那时可由守如与古庭二位师弟,出手阻拦。二是节法,如今这位虽是天机榜二十五位,可一身六百年积累。不惜寿元,实力足可与天机榜前十比较。有十艘灵骨宝船之助,则更为难缠。我等可先至洞阳山。若赤灵三仙教还未被剿灭,便可里应外合,诛杀节法。若节法已胜,则分流部分宝船,牵制围困就可。只需打破离尘本山,节法叁法等辈,都如无根浮萍——”
重阳子没注意去听,守善之言,诸般举措。其实早在几年前,就已议定。此时复述,不过是为郑重其事而已。
他背负着手,遥遥看向了南面,目光莫测。似乎已望见,一个屹立南方万余年的天南大宗,正在轰然倾塌。
还有那孽障——时隔十余载后的见面,又不知是怎样的情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