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她一直处于昏迷、疼痛、恶心和错乱的知觉中,每每睁眼,却只看到模糊的光影景象——
穿着生化隔离服的人们来来去去,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却听不清;
有人在她的手臂大腿反复注射各种药物,令她不受控制的反复在人形和半兽态间转换,耗尽所有精力……
身上的白色连体无菌服,清楚提醒着她,记忆中这些模糊的遭遇,是真实存在的。
按下心中微微升起的怒火,她跳下床,腿一软差点摔倒——药物的效果还在,大脑和身体的反应都很迟钝。
试探的摁下墙上的开关,玻璃门徐徐打开。她扶着墙走出去,探明自己所处的环境——
她愣住了。
房间另一侧的角落,光线更加昏暗的地方,一个人背对着她,静静坐在竹制藤椅中,不知坐了多久。
许暮朝骤然一惊——是谁?这样神秘的,坐在毫不设防的她身旁?
那人穿着白色军装衬衣,高大清瘦的背影,挺拔如松。他就这样独自坐在黑暗里,就像坐在黑夜中,整个人透着清冷寂寞。
许暮朝心跳如擂——是谁?到底是谁?
仿佛察觉到她的注视,那人缓缓回头,如大师素描的俊美侧脸,隐隐浮现。
大约是药物作用,她的双眼在这样的光线下,一直模模糊糊。可即使是朦胧的轮廓,也足以让她瞬间哽咽。那静美绝伦的侧脸,那清莹璀璨的眼眸,如同当日初相见,令许暮朝心中山崩地裂惊心动魄。
他没死!他没死!
破碎纷乱的画面,仿佛撕裂的闪电,于她混沌的大脑呼啸而过——多少天来,形影相吊的兽族统帅,望着战场硝烟满地尸首,却不能去想,不能去提;那些关于他被擒后的种种传闻,稍一听闻,就令她无端沉默一直沉默;她只要一闭上眼,仿佛还能看到,自己的身旁,纯洁美好的少年,微笑如天使说:“暮朝,我们一起活。”
而最后的画面,是她平生第一次大开杀戒,斩杀曾经染指于他的半兽族人;当她满身血腥的站在图雷的卧室,那里处处清冷血腥暗黑一片,而那个温柔的少年,就好像从未出现过。
“阿厉!”她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他的名字,可声音却干涸梗塞得如此沙哑难听。而他坐在那里,没有动弹,没有言语。许暮朝却偏偏看到,那举世无双的清澈眼眸中,震痛一闪而过。
她一步一步,终于走到他面前,终于相见。从今往后,再不要他受苦,再不要失去这个亲密伙伴。
少年天神般柔和俊美的线条,流光剪影般柔润而下,埋入洁净的军装衬衣;挺拔的肩胛,透着衬衣微显出不输任何男人的坚实轮廓,即使尚未触及,也能感觉到他的温热。而正是这柔软坚定的肩膀,这完美无瑕的少年,背负着她,越过崇山峻岭,温柔呵护着他们的未来。
她在他面前跪下,跪在他穿着湖蓝色军装长裤的修长双腿间,抬起头,不舍的仰望他的容颜。而他低头,静静望着她,丰密优美的长睫,微微颤抖着。
她伸出双手,慢慢的、紧紧的环住他的腰,头深深埋在他怀里。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有大滴大滴的眼泪,百年来头一次,摒弃了所有强硬不屈,无声的滚落。
“阿厉……阿厉……”她只是反复喊着他的名字一声一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定他的真实存在。
而他的怀抱如此温暖,柔软的衬衣被她的泪水浸湿,慰贴着她冰凉的脸庞和泪水。他却像是被施了咒,全身紧绷,沉默的僵硬。
察觉到他异常的沉默,许暮朝心中一疼,强行压下泪水。她于他怀中抬头,看到他皱巴巴的衬衣,破涕为笑:“吓一跳?是你说过的,我也是个女孩。我也会嚎啕大哭!你……是怎么从图雷身上逃脱的?”
他没出声,眸色暗沉冰冷。
暮朝心中一痛。大约是大哭耗费了过多体力,药物令她更加昏昏沉沉,双眼也更加疲惫。她模模糊糊的想,自己真是傻,为什么要提图雷?不管怎样,他逃出来就好!还有什么好问的?
“所有伤害过你的兽……”她抬头望着白皙优美的下巴,“我为你杀了。”
他的双臂依然放在躺椅扶手上,而她几乎半个身子都在他怀里。可她实在太晕,只能在他怀里,含泪笑望着他:“你说过的,今后,我们一起活。”
似乎为她的话所触动,阿厉的胸口微微起伏着,定定看着她。她没注意到,那黑玉般乌黑挺秀的眉眼,是她从未见过的清寒深沉。
“跟你一起活?”他的声音又低又缓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似乎又有一丝隐忍的悲伤。
她微微一怔,他被图雷抓获后到底经历了什么,所以此刻,才有如此恍惚的语气?
“对!你还说,有一天我们到了帝都,你要介绍整个帝都,最好的男人给我。不过,千万别是你那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