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受了霖霄这一跪,张若男也是脸色大变。眼疾手快的她,一记气力辅助,愣是想把跪在地上的霖霄给扶起来。
要是倒退七个月,张若男的这一记气力,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把霖霄扶到空中吊打。可不要忘了,七个月后的霖霄,已经是拥有太极灵根的筑基七段、聚灵二十级的高手了,想要轻易让一个筑基七段、聚灵二十级的修真者改变意图,谈何容易。所以张若男的这一扶,并没有改变霖霄的动作。
“师父,你有你的为难,这我理解。但我今天必须从你这里讨到一个答案。我从小没有见过妈妈,爸爸也只字未提。我想,我肯定不可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怪胎。师父,今天,徒儿只想问问你,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够成为那个半只脚跨入仙界的人,我是否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找到母亲?即便她已经去世,或是遁入茫茫轮回之路……”
张若男绣眉微挑,显然是被霖霄的问题给触动到了什么。她的呼吸瞬间加快,眼眶也变得温润起来,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十六岁的少年,她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无奈。
“你……你的妈妈,是个了不起的女人,霖霄,你永远要记住这一点。她漂亮、温柔,是这个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女子。只是……恐怕你终究有一天位列仙班,估计也……”张若男的摇头叹气,其实已经表达了很多信息,只是她今天在霖霄的情感攻势面前,确实也透露了太多不该透露的天机。
“师父,如果位列仙班,连见一面自己的母亲都不能的话,我要这一身的能耐,又有何用?!”
霖霄愤然站了起来,双手因为捏紧而出了骨骼碰撞的咔咔声。他的眼中流露出一股悲凉的怒火,而那怒火,就连一向沉稳的张若男,也感觉有些吃不消。
从小生活在贫民窟,霖霄自己虽然不承认,但他的确是一个非常敏感的人。从小就没有母亲的他,每当看着别人家的妈妈牵着自己孩子的手时,他的心中就充满了嫉妒和不甘。这么多年,通过一些洞子街的老居民,霖霄也探听到了一些过去的事,那是十六年前,霖氏鞋匠铺的上上任主人,也就是霖霄的爷爷霖清玄突然消失。而也就是那个时候,一个邋遢的、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怀抱着一个婴儿,出现在了洞子街。他继承了霖清玄的这间门面,从此当上了鞋匠。这个中年男子,正是当时不知从何处归来的霖三儿,而当时霖三儿怀中尚处于襁褓中的婴儿,正是还未满月的霖霄。
洞子街的人,都不知道霖三儿从何而来,也不知道霖清玄到底去了哪里,更不知道霖霄的母亲到底是谁。多年来,都有传闻说,霖霄是霖三儿从外边捡来的孩子,更有甚者,说霖三儿搞大了别人的肚子,对方生下霖霄后,就抛弃了这对父子。太多的流言蜚语,让霖霄从小就活在一种怪异的气氛中。苦,就苦于那个板着脸,终日不见笑容的霖三儿,对自己的妻子之事,也是绝口不提。小时候,霖霄因为赌气,偏要追问自己母亲的下落,却遭到了霖三儿疯狂的毒打。也就是从那以后,霖三儿和霖霄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更多的时候,霖霄对自己的父亲,是不解、愤怒和埋怨。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给我一个完整的家?为什么我就是一个没有妈妈疼爱的孩子?为什么你连妈妈的样子都不让我知道?
时至今日,从张若男支支吾吾的言语中,霖霄至少可以肯定,自己不是一个野孩子,自己曾经也是从妈妈的肚子里生下来的孩子。可张若男的态度,也让霖霄的情绪产生了变化。自己不能像普通的小孩子一样开心上学、念书、成家也就算了,可自己如此潜心的升级修真,到最后即便是位列仙班,都不能用须弥幻术召回母亲的魂魄一见吗?那这样的修真,有何意义?
难道就是为了长命百岁,像个呆子一样坐在灵圣殿里你看看我个老不死的、我看看她个不死妖怪?这样的修真,几乎可以说是动摇了霖霄心中的修真意念,他的情绪,变得一而不可收拾。
在极度渴望的亲情面前,霖三儿之前所说的那些什么冠冕堂皇的圣莲之劫、普度众生,都变得太过苍白了。连自己的家人都普度不了,还普度什么众生呢?
霖霄带着责备的愤怒,让张若男一时难以回答。
“霖霄,你要记住,你和你父亲都是聚灵者的后人,你们都懂得聚灵复合之术。这么多年,为什么霖三儿没有通过聚灵复合之术复活你的母亲?你这么聪明,应该可以猜到。我虽然无法给你打包票,但你所想的结果也并非不可能。现在,我只希望你能够打起精神来,用最短的时间,把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只有当你拥有足够的能力,拥有足够的话语权的时候,很有可能,那个世界的规则,会因你而变。”
是吗?霖霄绝望的眼神里,突然涌起了一点繁星的光亮。望着张若男渐渐远去的背影,霖霄突然捏紧了拳头。聪明的他,当然听得懂张若男的话,师父说的再清楚不过了,只有当自己足够强大的时候,就一定会有办法破解心中的所有疑问。
妈妈,等着我!既然爸爸没有能力让你复活,那就让儿子来做你回家的领路人吧!
站在东泰中学的操场上,霖霄忽然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无穷无尽的能量。他知道,那是一种对亲情的极度渴望赋予他的力量。不管是在哪里,足够的实力才是说话的本钱。如果在那个世界里,有重重不合理的规则和禁锢的话,那自己做一个大闹天宫的泼猴,又有何惧哉?
……
万里之遥的冰雪峰巅,一个长披肩、不修边幅的中年男子,披着一张兽皮,正啃噬着他刚刚捕获的猎物。
不知为什么,忽然间他觉得耳根热。深邃的眼睛,不由得望向天空的方向,一道亮紫色的流星,划过天际。中年男子冷哼一声,没有理会。只是刚才心中瞬间的绞痛,让他的双眼已经泪如泉涌。
中年男子的心中,浮现出两个人,一个清秀可爱的女子,一个襁褓中嚎啕大哭的婴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