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云摇头笑了笑,“不了,爹娘舍不得我,所以才没来送我,我也舍不得小七,我怕一旦见面,就再不想走了。”
阿生懵懵懂懂的,有点想不通,“可是将军都已经帮小七公子安顿好了,少爷您就算不去封山修行,不也是可以的么?”
孟青云叹了口气,“你不明白——”
他后面的那句话随着骤然猛烈的风声有些模糊了,阿生没听清,张着嗓子又问了一句。
孟青云却并没有重复,只是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帮我把这个交给小七吧,什么都不用说,上面已经写着了。”
“哦,”阿生小心接过,仔细揣进自己怀里,“少爷您放心,小的一定亲手交给小七公子,亲眼盯着他看完。”
“嗯,那我走了,阿生你也好好保重,替我照顾好爹娘,还有……偶尔也去看看小七吧,我……”
“什么?”阿生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耳背,要不怎么会总也听不完整孟青云说的话。
“呵!”孟青云却是轻轻一笑,“没什么,我走了。”
昌都城门外,正是黎明时分,远方一侧层林尽染,深冬的山峦呈现出萧索的深黑色,像一条昏昏欲睡的长河。
孟青云翻身上马,一挥马鞭,就听数声凄厉长嘶,那人转瞬之间已是一个模糊的背影。
他没有回头,亦或是不敢回头。
“你不明白,我想要的不是一时,而是一世……”
就像阿生没听清楚的这句话,他不敢多说哪怕一遍,原就怕多说一遍,便会难舍十分。
而今,只能将所有的愿望承载在那封短小的信笺上,期待着,等那孩子有朝一日长大了,便能从那婉转的几个字里行间,读懂他深刻难言的许多心意。
一张信笺,八个小字——
陌头杨柳,不胜月明。
。。。
 ;。。。 ; ; 小苏七失踪了。
孟青云找遍整个偏院都没能找到他。但是,他却发现了某些别的东西,某些多出来的东西。
院中那棵大树下,新隆起了一座小小的土包,上面的泥土似乎是从地底下刚挖出来的,黑黄的颜色中夹杂着些许诡异的暗红。
空气极为干燥,嗓子吞咽的时候隐约能感觉到某种撕裂一般的血腥味道,似乎每次发生不详的事情,都是在这种冰寒彻骨的季节。
深冬,只消再过几日,就是两个人共同的生辰了。
昨晚孟青云还做了一个梦,梦见他本来跟小苏七好好地在一起,可是一眨眼,那孩子就不见了,等再找到的时候,他竟浑身是血——
孟青云颤抖着手,双眼通红,目眦尽裂,他大吼一声,像发狂的野兽一样拼命去挖那座小土包。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他根本不知道那下面可能掩埋的是什么,更加不想知道,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双手的动作,因为他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小七……小七……”
苏七是苏家的少爷,就算出身多么不光彩,苏老爷也不至于自打颜面给他这样一个草草的安排。
其实只消稍微一想,孟青云就该反应过来,这地下埋的绝对不可能是那个孩子,可是眼前的景象与那个梦境相互重叠,让他本就濒临脆弱的意志在那一瞬间崩塌殆尽。
终于,直到所有飞扬的尘土全都静止下来,孟青云看清,那座令人胆寒的土包下面,零星泥土掩盖着的,是一具小小的身体。
满是污迹的白色皮毛,总是调皮缠赖着小苏七脚踝的长尾巴,此时毫无生气地卷起,而那双与它主人相似的、明亮的黑眼睛紧紧闭着,一条狭长的裂口从胸前一直延伸到腹部,血肉混合了泥土,凝结成触目惊心的暗红痂块。
小白……
这是苏七最心爱的小白猫。
孟青云胸膛剧烈起伏着,他还在不住地大口喘气,心里有一个声音重复地告诉他,小苏七没死、他没死!可是……小白躺在这儿,那么能将它埋葬的就只有那个孩子了。
可以想象,现在的他该是多么地难过!
但孟青云不敢去别处寻找,他担心一旦自己走了,小苏七回来找不到自己,毕竟这是在苏家,他无法理直气壮地去找苏老爷要人,因为如果真是苏家人做了什么,这种鲁莽的方式无异于火上浇油,苏老爷肯定不会承认什么,到时候孟青云不仅要不到人,反而还会害小苏七处境更加槽糕。
虽然着急,可孟青云清楚地知道,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替小苏七重新将小白好好安葬,然后就是等待。
而这一等,便从下午一直等到了晚上。也不知深夜什么时候,偏院门外终于传来异常的动静,孟青云注意一听,似乎来的还不止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