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姬黎被士兵拖了出去,望着床上女子没被吵醒,她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她们被带进一间宽大的帐篷,比关押她们的地方大好几倍,众多女子在云雾中井然有序地忙碌,高高在上的天衍人负责监管,稍有不满,扬手一鞭,女子们只能忍痛默不作声,又一个人间地狱,姬黎竟舍不得走,主要是这里面太暖和了。
眼下众人分工明确,忙着添柴,忙着生火,忙着倒水,忙着整理洗漱物……
一个个硕大的木桶放置于帐篷里,盛满滚烫的热水,沸气腾腾。
姬黎知道她们今晚又将去伺候军中身份高贵的人。
果然,厚厚的羊褥门被两侧而立的天衍国侍女拉起,老妇人伴着雪花走进来,气氛肃静紧张,所有人立即跪地行礼,不敢造次,随后以天衍人为首的女官带头起身,女官命令被选中的女人挨个进入木桶沐浴。
她们被强行扯下单薄衣衫,身上恶心狰狞的伤口瞬间暴露,很难再找到一处完好无损的肌肤,伺候她们的女子们脸上毫无波澜,见怪不怪,又或许还有比这些更恐怖的画面。
姬黎踏上木阶,一只脚刚迈进热水里被烫得立马弹出,火辣辣的疼痛,还未缓解,后背就被一股大力向前一推,整个人瞬间跌进炙热的水中摔了个狗吃屎,惊慌扑腾,滚烫水刺激着眼睛、鼻腔、喉咙,正当姬黎难受时脑袋又被人恶狠狠地朝下来回按压,她本能的求生挣扎更加剧烈。
“啪!”
一声响亮的鞭打声重重落下,姬黎头上那股力量随之消失,她直接跃出水面,水花四溅,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导致胸脯起伏,表情懵然无措,被水呛得不停地咳嗽,脸色通红。再等她恢复神志时才发现站在木桶外的女子正凶神恶煞地瞪着她,目光仿佛一把利剑穿心,姬黎吓得踉跄。
而女子的手臂上出现一道红肿的鞭痕。
姬黎瞬间意识女子应该是被帐篷里的管事女官责罚了。因为自己不肯入水,女子怕耽搁被罚将怨气撒在她身上,怎料动静太大引起管事女官注意。
对立而视的两人心照不宣,姬黎收回了倔犟不甘的眼神,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无谓的小事上,更何况能洗一次热水澡是多么难得机会,她平复心态坐回木桶,任由女子报复性地搓洗服侍,尽管伤口被热水烫得皮开肉绽,她也未吭一声,额头上的汗珠不知是热水泡的,还是伤口触碰痛出来的,总之她这副疲惫不堪的身躯很享受此刻的惬意,气血循环,筋络舒畅。
她想好好睡上一觉,哪怕几分钟也行。
“三界除名,永无轮回。”
……
“为何弃我!为何弃我!为何弃我!”
……
那双带着憎恶仇恨的双瞳又出现于姬黎脑海中,她这次不再坐以待毙,像点着的火药大爆发,怒气填膺质问:“你他妈的给我滚出来!老子受够了!我怎么知道谁要抛弃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噗!一盆滚烫的热水浇在了姬黎头上,强行将她脱离梦境。
眼下,她被拧起,出了木桶,早已等候一旁的女子们迅速帮她擦干身上水迹,一层又一层换上精致衣衫,移到另一边细心梳洗打扮,这一刻她终于有点人样了。
最后她们被带进主帐,里面美人犹歌舞,觥筹交错,靡靡之乐,好不热闹,丝毫未被帐外纷飞大雪扰了兴。姬黎被分配到一个面容高峻严肃,从服饰上辨是位文官,无论职级多大也不妨碍对方整晚占她便宜,酒宴后更是被带进下榻帐篷,接下来的一切她习以为常,想着只要自己乖乖听话就会少受罪,但意料之外的是对方竟是内官,侥幸逃过一劫,很快床塌之人醉酒酣睡,姬黎这才有时间处理自己身上肮脏污秽。
趁着对方熟睡,她披上衣衫偷跑出营帐,借着朦朦月色拖着疲惫的身躯朝营地不远处走去。这里的环境她已经熟悉了,除了前几次偷跑被抓遭了罪,后面几乎次次安然无恙,因为她会将天衍人吃的药加多计量,确保她回来之前他们不会苏醒。
满世界鹅毛大雪,清冷萧穆。
月色下,湖面倒映出一张稚嫩未长开的脸。
这是谁?姬黎疑惑,是自己吗?
这副面孔,不曾见过,是她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第一次看见自己的脸,她已经不是那个大学老师的她了,只是有蟜氏嫡皇姬侍女。
翻过前面的高山便进入天衍国境。
姬黎闭上双眼,身屹冰原。
熟悉又陌生的画面慢慢浮现于脑海,杀戮、鲜血、哀嚎,不绝于耳,重叠交影。
螣蛇陨于大泽。有蟜氏失去先祖庇护,受尽各族欺负压迫,特别是衍朝忌于有蟜战神嫡脉,屠尽男子,虏有蟜女,烧杀抢掠,骨肉离散,尸横遍野,亡国灭种。有蟜氏为求一时安宁,遗存血脉,通过有蟜贵女政治联姻保护族人,国破家亡,女子命运也落得为奴为娼的凄惨下场。
姬黎久久伫立,白雪满空飞扬,悲壮凄凉。只记得那年离开有蟜皇宫还未及芨,而皇姬只长她两岁,如果回到现代她们是未成年的小姑娘,应该穿着漂亮的衣服,接受良好的教育,眼中带光享受世界的美好。
老者没有杀她,那她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种种谜团解不开,耳侧是荒古的风声,苍凉久远。
素雪覆稚嫩,姬黎褪去单薄破烂的衣衫,白瓷肌肤满身伤痕,一步一步踏着刺骨的厚雪,积雪下覆盖着茂密的苔藓,走进了冰湖里,湖面呈现纯净绝美的裂痕,要是回到现代早被开发成玩冰上漂移的场所。而后整个身体沉入水中,冰水刺激神经让她瞬间忘记了疼痛,最重要的是这样做能让她不容易有孕。雪花在身边飘落,落在她的头上、睫间,干枯毛燥的长发如蛇蜿蜒浮于水面,月光下的眼睛清澈,黑白分明。
天地苍凉,皓月当空仿佛永远不会落下。
她想,这是千万年后看到的那轮月吗?
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