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央的天要变了吗……”开山爵正坐马上,望向南方的目光更为坚定急切,“殷翼,天要变了,你可留下命来好好地看。”
而那边,卓凡等士子,“孟大块头”及取笑过他的同伴等人,站在原地目送着苍苍的身影越走越远,各自都有些复杂和敬佩。
明明在一帮沉刀阔斧的军人包围中,她那身板是如此单薄脆弱,但那四平八稳不惊不乱的气度,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烈,还是蕴含有惊天底气的自信?
没有人能怀疑她不是慕容氏后人。唯有将门出身,唯有世家底蕴,唯有溶于骨血中的与生俱来的浩瀚气魄,才能使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有如此惊人的表现。
卓凡喃喃道:“都说南方有佳人,从不知北国出虎女,此女前途不可限量……”
“但愿她能活着回来。”一人摇头接道,卓凡一震,忽然低声道:“快,我们把消息传播开来,总归已经得罪了当官的,春试没戏了,不如再多做一点,也不枉来这一遭……”
忽然那胡进之调转头来森寒着脸盯着众人,大家恍然回神,赶紧撤退,场面又大乱起来。没有人注意到,“孟大块头”往皇宫的方向去了,他的同伴拉他一把:“干什么去?再别胡来。”
“不胡来,就是守着看热闹去。”
也没有人注意到,墨珩铁青着脸决然地看了苍苍离开的方向一眼,返身快步回府。
更没有人知道,不久之前一个白衣少年落寞退场,写信找长辈诉衷肠去了。
今天,注定是兵荒马乱的一天。
097五缺一,一公二侯二子爵
苍苍跪在冰凉坚硬的地板上,光可鉴人的漆黑瓷石映出她瘦瘦小小的身形。
她低头看了一会,轻轻皱起眉,太弱了,怎么一副巴掌一扇就要倒地的模样?想着一会儿可能要受的刑,她嘴角溢出一缕苦笑,是鞭笞还是滚钉板来着,还是炮烙或跳虿盆?
说真话,她对自己能不能坚持得住,还真没有把握。殷央要她受罪,其实还是很容易的,光明正大之下稍微多一些刁难,就能多扒她一层皮下来。她赌的是,事情闹得这么大,殷央这个重名声的不会让她真的死在刑场上,而她只要吊有一口气在,怎么也要强拼着活命。
她闭眼深深吸一口气,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她侧目一看,是窦公公。
“你倒是好福气,多少人为了给你解围,拿了这样那样的理由借口来劝阻陛下。”窦公公进到大殿口,不阴不阳地说。
苍苍挑了一下眉头,“多少人”?
刚才她被带进这御书房偏殿问话,还没说几句,下面就来报长安侯府墨珩求见,殷央只说不见,一会儿又传高龙将军求见。当时殷央就冷笑了,看着她直说:“有意思有意思,靠山倒不少。”
墨珩会进宫她不意外,他是想着救她的,要他什么都不做那简直不可能,不过她心中还是止不住一暖。高龙会来倒是出乎意料,但转念一想,大抵是开山爵得到消息想保她一把。
可听窦公公这语气,似乎来的不止他们。
虽然有疑惑,但她很沉得住气地没有发问,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窦公公见挑拨无用,气得磨牙。板着脸尖声道:“陛下传你去正殿。”
御书房的正殿偏殿相通,不需要出去,只要在里面转过几道窄门就到了。苍苍跟在窦公公身后,余光将通道走向周围摆设一一记下,很快进入又一个华丽大室,她盯着脚下,上前拜倒,一个标准大气的叩拜大礼,额头直接触贴冰冷地面。
两边都似有不少人看着她,她暗暗猜测着都会是谁。半晌没有动弹。
“慕苍苍,你抬起头来看看,这么多人替你求情。朕若再执意对你用刑,还真显得不近人情了。”
淡淡声音自座上飘下,三分威严三分恼怒,带着四分的阴阳怪调,苍苍动了动。慢慢直起上身,转头看去,微微愣了一下。
殷央龙袍闪闪靠在雕龙大座上,而他的下首,左侧是墨珩与左清蝉,右侧则坐着三人。中间那人才是眼里带着憨实笑意的高龙。而高龙的上首是一个中年男子,长衫美须,儒气十足。一双眼睛里充满了睿智和阅历,像一个学富五车的大学究。
他是?
“子还,这丫头似乎不认得你,你这个好人算是白当了。”殷央忽然说笑一般道。
中年男子笑笑:“臣一介酸腐老生,人家年轻姑娘不认得也正常。”他和蔼地望着苍苍。“你叫作苍苍?”
“是。”苍苍点头,一边在脑子里转开了。子还?这名字好像哪里听。再看看他是坐在高龙上首的。身份只高不低。
比开山爵还要高……她心头忽地一亮,定远公温氏!
子还便是温子还了,苍苍听说过他的,天下文人执牛耳者,太学院副院长,墨珩见到他也只得恭恭敬敬唤一声师长,此外他还有另一重身份,定远公温公次子。
那么高龙下首的那人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