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王修颐自诩是当朝第一公正廉明,可官场上哪个是干净的?今日不也为了保住权力而亲自干出龌龊事来?
也是,监察百官,直达天听,皇帝跟前第一要紧的人物,出了宫门还可掌刑狱,真正是生杀予夺,这样一个位置,哪个不动心,不眼馋?
可是若三省六部制真的上台,他顶了天也就是个……那叫什么?对了,刑部尚书。仅仅正三品官,地位不够超然权利不够大,上面还要受上三省督导,最重要的是,有了事也再不能直接跟皇帝接触,这样和一般大臣还有什么区别?
若说改革对谁最不利,王修颐首当其冲,他就该付出最多,还一副污蔑了人家痛心惭愧的样子。
殷据忽地低低一笑。苍苍不齿他虚伪,现在来了一个更虚伪的,不知她会不会倒足胃口。
也没关系,晚间他自会给她送去美味佳肴。
目光一凛,顺便,套出整套三省六部制,他果然还是小视了她,那样一个政策,将来等他登上那个位置再……必当名垂千史。
……
苍苍看着高案后表情严正的王修颐。只觉得很倒胃口。
原以为这个人跟自己虽然不是一路的,但到底是公正明理,现在看来却也不过是个利益至上的。
刚才还仿佛因为污陷她而不忍,出去一趟回来,整个人如刷了一层浆糊,一点情绪都没有了。
是下定决心了吧。
苍苍看看堂外。日头大,日影斜,正午都过去了。
没有一个人来,就连沈涛也没再回来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有人出手了。
她本来想,通过沈涛的招摇过市,一是让人们知道御史台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事。由此将信息递给需要知道的人,二是顺手为王修阅那里造造势——人越多,他的摊牌才越有分量,越传播得快不是吗?
而现在,第二个目的有没有达到不知道。反正第一个目的是落空了。
还有半天,到晚上,不,不用到晚上,再过一两个时辰,王修颐就会以“案子未结。当事人收监留候明日再审”的理由,将她拿下。
她说不得半个不,这是完全合法的。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默默思量在牢里等自己的将是什么。
“禀告大人,两侯府都拒绝来人,表示对慕苍苍的事全不知情。”又一次,官差这样来报。
王修颐听罢,一敲惊堂木:“既然如此。证人之说不成立,慕氏。面对指证你无可辩驳,还不快快招来,别逼本官用刑。”
苍苍目光从自己的手,移到王修颐脸上。
不招,受刑,招了,下狱,还是这样两难的选择。自打进了这个御史台,她就被将军将得死死,不是没有别的方法,去查何明背景,去找更多有良心为她说话的人,还有机会翻盘,可那都要时间,而期间自己只有一条路可走:下狱。
下狱下狱,下了狱就是脱离开山军的护持,任人宰割,那个狱可怎么下得?
该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见她久不说话,王修颐使个眼色,有衙役搬出一样样的刑具。夹板,火盆,铁鞭,钢针,随着一声声清脆的放置声,堂上的空气也慢慢变得紧绷起来。
高龙喊道:“不得用刑,开山爵令牌……”
“免死令牌都只有一次作用,开山爵令牌将军还是收好。”王修颐打断他,紧紧看着苍苍,似叹息:“本官真的不想动刑。”
苍苍面容微动。
何明忽扑通一声跪倒:“大人为我死去的三百多个兄弟做主啊!此人定不是慕容氏之女,她一定是冒名顶替,要拷问,重重地拷问她!”
苍苍和王修颐同时向他投去厌恶的眼神。
苍苍深吸一口气,站起来。
“小姐,不可!”高龙急道。他人被拦在大堂之外,而在沈城离开后,苍苍身边就再没其他人了。他急得冒汗,“你过来,我带你走再说,我们从长计议!”
王修颐凛然扫去一眼。
苍苍淡淡一笑:“将军若真的胡来,下一刻军队就会重重包围慕府和开山爵府。”他什么都做不得。
不过他能说出那番话苍苍还是感激的。
被“自己人”背叛了,却还有这么个“外人”为你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