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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春来的快,说了一会子话,都到摆午膳的时候了,宝玉才珊珊来迟,原来他在家学里头,见秦钟不在,又往秦钟家去,不想秦钟病了,安慰了秦钟,这才家来。一听说黛玉来了,便赶紧过来,大热的天,可不就一头的汗。
贾母一问,他却吱唔起来,不为别的,怕黛玉不喜,只说自己才从家学里回来。
贾母:“你林姐姐、林妹妹要家去了,你要再晚来些,她们吃了午饭,可就回去了。”
宝玉一听,如被雷击,整个人都懵了。只呆呆地望着黛玉,问:“妹妹为何非要离我而去?”
黛玉本来也有几分离愁,她与贾母、三春和宝玉相处几年,自有一份真情在,这时被宝玉这样问,却是几分恼了:“宝二哥这话说的,我有家,自然是要回家的。我虽舍不得外祖母、三位姐妹和府里上下一干亲戚,可也没得说父亲派了姐姐来接,还抛家不回的道理。”
林云看宝玉的神情,怕他真发起颠来,忙说:“宝兄弟,扬州到京里,说远也不远,改明儿你回祖籍参加乡试,到时顺道来扬州,我与妹妹一定好好招待你,扬州有不少名胜,很值得一看。”又冲三春道,“要是三位妹妹也能来,就再好不过了,到时我们可以一起去大明寺上香,去玄武湖游船。”
宝玉虽万分不舍得黛玉家去,可不知为什么,看到林云,便心里几分发怵,再有黛玉眼眶还红着,他虽有满肚子的话,也知说出来只怕黛玉更难过,想起上次黛玉晕过去的事,犹豫了一番,到底不想黛玉哭,也怕黛玉晕倒,只得强忍着。
云阳候
用过午膳,又陪贾母坐了一会儿,林云主动提了要回去收拾东西。
贾母也没有再留人,只叫了紫鹃来,说:“这丫头服侍了玉儿几年,是个仔细妥当的,你们就带着她家去吧,也算是让我老婆子宽心。”
黛玉看了林云一眼,她为难什么,林云有何不知,当即笑道:“妹妹还不快多谢老太太,你看,老太太多疼你。”她是真不在意,贾母又不是她的亲外祖母,不给她丫头,难道她还真会在意不成。
这话一说,黛玉便知林云并不介意,同贾母道了谢,又叫紫鹃去收拾她自己的东西:“既然你要随我回扬州去,你也回去同你父母哥哥说一声,明儿随琏二哥一道过来也不迟。”
贾母要起身送两个外孙女儿,被林云和黛玉拦着,林云笑道:“劳三个妹妹和宝兄弟送我们,可好?”
贾母点头:“我知道,你们小一辈人有话说,嫌我这老婆子了。”
这玩笑一开,离愁多少散了几分。
三春并宝玉将二人送到垂花门,这一路上,宝玉紧跟着黛玉,却一言未发。临了二人要登车了,他才冲上来,对黛玉说:“林妹妹,家去了,别忘了我,好不好的,记得写信来。”
黛玉强忍着泪,也没说哪有表妹单独给表哥写信的道理。还是林云说:“宝兄弟放心吧,到时我和妹妹写信给老太太,你和三个妹妹的信,自然是忘不了的。”
车子出了荣国府,黛玉才落下泪来:“姐姐,我在这府里住了几年,虽与姐妹们和睦,可也只有宝二哥是最关心我的。”
林云一边拍她的背,一边说:“我知道,我知道,宝兄弟一看就是心肠极好的,三个妹妹嘛,各有各的难处,很多时候,只怕想照应你,也做不到。唯有宝兄弟是二舅母的掌中宝,心中肝,不必顾忌。不过你这话也不全对,要说满府上下,外祖母疼你,才当是第一。只是外祖母也有她的难处,你不是也体谅她老人家的嘛。”
她也不提别的,贾母的亲上加亲也好,王夫人主张的金玉良缘也好,既然都作不了数,就随风散了,对谁都好。
也不劝黛玉别哭,只轻轻拍着黛玉的背,宽慰黛玉,倒让黛玉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心情反而好了。
姐妹二人回去后,如何安排管事等诸事不提,因第二天便要离京,当晚早早便歇下,让林云第二天一早便醒了,到窗前一看,天刚蒙蒙亮。
哪怕昨儿李夫人说让她们不必着急,可姐妹二人还是早了一刻钟用早膳,之后便静等云阳候上门。
贾琏先过来,见了面,林云和黛玉客气了几句,田管事便请他到外院去喝茶。
等了半个多时辰,云阳候陶衍才至。
陶衍与京里旁的公候府世子不同,他身上袭的是候爵不提,陛下甚是喜欢他这个外孙,令他在宫里读书不说,去年春闱高中二甲第七,在翰林呆了三个月,又被天子钦点在勤政殿当差,别看仍是七品的官,却能听六部尚书、军政大臣与天子议政,整个国家最新的政事消息都第一时间知道不说,还负责给皇上草拟诏书,身上还兼着御前带刀侍卫的差事,天子春猎秋猎,都带着他。
他属于贾琏平素连见都没机会见到的人,更甭提攀附了。
因此门房来传话,贾琏一听,主动跟着田管事来见。
贾琏自认貌比潘安,也确实在京中四王八公和那些世交的十几家候府伯府的子弟里,算是样貌过人,可一看陶衍,便知自己被比了下去。
陶衍去年高中,不过十八,如今亦只十九岁,气质却十分沉稳,让人直觉十分可靠。样貌清俊,眉似远山,熠熠夺目,似一竿挺拨的修竹,任谁都得道一声“温润如玉”,却有一股子由内而外散发的不容人忽略的威严。
贾琏忙上前拜见:“荣国府贾琏拜见候爷。”
陶衍年纪比贾琏还小几岁,对于贾琏的热情,虽有礼,却也保持距离,拱手:“贾兄。”转头对田管事说:“我奉命来接两位林姑娘,不知两位姑娘可收拾妥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