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谁?”她纳闷。
“和你从大阪来的男人。”
“他是我的上司,来我们家作客,我们只有长官和部属的情谊,没有其他的。”
“是吗?一个公司员工那么多,他要是对你没有‘其他的’,怎会单挑到你们家来作客?”她伸出手在她腋下搔痒,像小时候一样玩闹。
优子也不甘示弱地回敬她,一下子两个人都笑倒在榻榻米上。
她喘息吁吁地仰躺着,面对天花板说:“都要当新娘子了,还不学着正经些。”
“优子姐……其实,我并不想结婚。”想到明天、未来,她的脸垮了下来。
“怎会有这种想法?”她支起半边身体,侧翻过来正对上她的眼。
“我真后悔以前不用功读书,当初我要是和你一样努力读大学,或许我也能到东京或大阪,当个自由逍遥的女强人,不像现在,只能留在四国这个小岛上嫁人,终老一辈子。”
“傻瓜,我才不是什么女强人,我只是一家小型出版社的小小编辑,每天窝在一个五坪大的办公室审稿、校稿,日子没有你想像的那么惬意。”
“至少你可以养活自己,不用听别人的话。不像我年轻时听爸妈的安排,结婚后以丈夫为天,永远都当不了真正的自己。他们说那叫保护,在我看来那叫枷锁,把我捆绑得动弹不得,都快要窒息了。”她嘟起嘴,满脸懊恼。
“谁说我不用‘听话’,工作疏忽主编会骂人、工作不尽心力总编会骂人、工作绩效不好老板会发飙扣薪水,只身在外生病没人搭理心情不佳没人应,那才惨呢!你要是听到我那些同事的怨声载道,就知道我们有多羡慕像你这种有人疼、有人爱的小女人。”她抚着美代的头发,明白她在害怕什么。这么小的一个女孩就要担负起照顾一个家庭的责任,好艰难的工作呵!她的心微微酸着。
“可是我不知道婆家的人会不会喜欢我?”她的眉宇间填满挥不去的忧虑。
“你是他们家精挑细选的媳妇人选,不喜欢你难道去喜欢那些没挑上眼的?你放心,步木是我的初中同学,他是个性情温和、性格沉稳的男人,我想他会好好待你、努力让你幸福的。”
她的安慰收到效果,美代的脸上再次展露阳光。
“你真这么认为?”她再—次确认。
“是啊!不过你要记得——结了婚就是大人了,想要任性时要多想一下。
妻子、媳妇、母亲,这三个角色都是相当难扮演的,要演得像、演得好、演得精彩绝伦,都得经过一段辛苦的磨难期,你要学会咬牙撑过去。
碰到不平的时候就想开一点,努力让自己好过些;灰心失意时,就要鼓舞自己振奋精神,用笑脸迎向挫折。“
无数的叮咛卸在口中、溶在泪中,她的心疼随着泪水自颊边滑落。
美代看着她,心口一酸,温温的泪珠也跟着往下滚。
“堂姐,你一哭我也好想哭,我不要嫁了,让我们像小时候一样天天在一起玩、一起工作,永远都不要分开好不好?”
“傻女孩,我哭并不是因为伤感,而是骄傲啊!是我想到我连最小的堂妹都要嫁作人妇、都要肩负起责任变成大人了,你说我骄不骄傲?答应姐姐,几年后轮到我当新娘子时,你一定要向夫家请假,到我的房里传授我为人妻、人媳、人母的经验。”
“一定!”她们紧抱住对方,真诚地给予祝福。
童年无论如何都回不来了,光阴的巨轮向来只有往前推,断无往后退之理啊!
优子和贤也并肩走在小路上,久久两个人都不说话。
贤也率先打破沉默,“你哭了,为什么?结婚不是喜事吗?”
“对男人来说,从此有个专属的女人来为他打理生活上的一切琐碎事项,有人为他生儿育女,婚姻的确是件喜事,但对女人来说……”
“就不能算是喜事了?”
“不是这么说,应该说婚姻对于女人来说是个茧,在进入茧前,女人要不断充实自己,直到拥有作为人妻的条件,才能踏入婚姻中,就像毛毛虫要努力把自己喂的圆滚滚才能结茧一样。
然后女人在婚姻的茧内不断挣扎、蜕变以符合夫家需求,有人成功了,破茧而出在花间幸福飞舞、繁衍后代,直到责任尽了,生命也走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