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湮听到声音,转过头去正好对上沈子墨泛着泪光的眼睛,丢下剪子,疾步走到他的跟前,抬起纤长如玉的手抚摸着他的脸,每一处都仔细瞧着。再也忍不住,眼中晶莹的泪光瞬间如泉水般涌出。她哽咽地唤道:“墨儿,你终于回来了。”
沈子墨抱住华湮瘦弱的身子,说道:“长姊,你一人在宫中受苦了!”
华湮苍白的脸上挽起一个清丽的笑容;摇摇头说道:“我还好,倒是你在渠城,山高路远的,父皇又无庇护之意,定是苦熬了好一段日子吧。”
叶然听到这句话有些讶异,这看似外表柔弱的长公主却洞察世事,了解官场上的生存法则。她笑自己之前想的太简单了,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但本质上也是龙。
正想的入迷;不聊手臂却猛然被沈子墨攥住想拉到他身前;叶然没掌握好平衡;脚下一个踉跄就跌在了华湮的身下。她仰起小脸,对着华湮傻傻一笑,“嘿嘿~我刚刚没站稳,惊到长公主了。”
华湮见她娇憨的样子,心生好感,低身将她扶起来,拿出一块绣着梅花三弄的手绢替她擦拭小手上的脏污,温婉地笑着说:“摔痛了吧?”
叶然摇摇头。
她接着说道:“我已听小陈子禀过你是李将军的孤女,你的父亲生前是位大英雄呢。他去了,你就在这宫里安心住下吧。”
招一个鹅黄宫服的宫女上前,吩咐道:“你带小姐去采薇堂,替她打扮妥当,酉时大皇子在蠡园举行家宴,届时领她前往。”
叶然知道这姐弟俩定还有要事,乖巧地行了礼跟在宫女的身后出去了。
☆、10梵莲
华湮和沈子墨走入内间的茶室,盘腿坐在青色蒲团上,紫檀雕云的茶几上摆着一个缠枝暖炉,里置桃花落的壶正滚着开水。华湮拿起水壶往茶壶里注入水后,茶室立刻溢满了悠远的茗香。
沈子墨将茶杯放在鼻下轻嗅,“寅时取的山泉水配上龙吟山的雪卢茶,真是清香似雪。”
雪卢茶本身并不十分清香,甚至有些涩,但国师从青丘之国带了一种身材微小周身发出金色点光的絮虫,放于雪卢茶树上,它吃了一半的茶叶又分泌唾液在另一半的茶叶上,被唾液包裹的茶叶泡出来就会散出无与伦比的清香。
华湮笑道:“你在渠城这几年,变了许多,鼻子却还是狗儿似的灵。”
沈子墨浅斟一口,叹道:“这雪卢茶已是茶中极品,闻起来已得十分仙气,真正入口却少了三分。”
见华湮不解地样子,他继续说道:“能配仙茶的怎能是俗杯,若能放入周良烧制的素玉青瓷杯中才算完美。”
华湮思索片刻,皱眉道:“素玉青瓷杯似是前年的华灯宴上被父皇赐予了右相梁秉兮,好端端的怎么惦记他的东西?”
“我只是惦记他的杯子;他却在觊觎我的命。”随即把遇到的暗杀事件说了一遍。
华湮听得心头一跳,道:“祈星呢?为何不让祈星顺着藤往下查?”
沈子墨接口答道:“我让他去查叶然的贴身丫鬟了,她有些古怪。”
华湮立刻听出其中的漏洞,“叶儿的贴身丫鬟怎么会有问题,难道不是从家中带来的?”
沈子墨赶紧补救漏洞:“她是李将军的私生女,李将军两袖清风,她和她娘更是贫苦不堪,哪里还有使唤丫头,这还是临时在路上买的。”
华湮轻轻柔柔地笑:“不过查了也不过是有个准数,你遭了难,指认了眉山,谁获利不就是谁做的。”她说罢揉着额头,轻蹙柳叶弯眉,“我本指着父皇健在,你又被指到偏远的地,能得些安稳日子,天却不遂人愿…有样东西本想日后交给你的,但照这情形还是越早托付给你越好。”
她示意沈子墨搬开茶几,地砖上刻着金莲图样,华湮将手放入金莲座的位置上口中默念梵语,不一会儿坚硬的地砖化为淙淙泉水,而本是图样的金莲渐渐浮出地面变成了实物开在水中央。她伸出手采下金莲,它在手心越来越小直到变成拇指大小的样子才停下。
华湮将它放入沈子墨的手中道:“这是母妃从天竺带来的佛教圣物梵莲,你佩在身上,必要时拔出一片莲瓣,可保你一命。”
沈子墨摇头塞回她手中推辞道:“还是长姊留下吧,你没有武功傍身,更需要它。”
华湮解下悬在腰带上的羊脂玉佩,抽出上面的红绳将梵莲串起来,亲自给他配上,说道:“我会些保命的术法,小陈子也会护着,再说你才是关键目标,他们的眼光会一直盯着你的。”她伸手抚平他衣服上的褶子,像一个慈爱的母亲。
沈子墨低声道:“我不想争那大位。”
“我知道。”
他以为长姊会教他如何去做,可是华湮再也没开口。身在波涛巨浪中,不奋勇上前就会被淹死。一切的斗争都不是为赢,只为生存,只为能好好活在这世上。
叶然进了采薇堂,宫女端着放皂乳膏的琉璃瓶和一叠熏了玫瑰露的干净巾帕在一旁伺候她梳洗,叶然顶着湿漉漉的头发问道:“姐姐,你知不知道桃枝去了哪?”
“桃枝姑娘去掌事姑姑那里领宫服,领完回房梳洗,需要奴婢请她过来吗?”
“不用了。”叶然从柏木桶中站起来,由着宫女们给她披上滚雪细纱的粉裙,头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她甩甩湿漉漉的头发,笑着说:“我还从来没进过宫,想在御花园里逛逛。”她看着四个宫女起身似是要跟在后面的样子,急忙补充道:“你们做自己的事就行了,不用都跟着我。”她指着沐浴时答她话那个宫女说:“我不熟悉宫里的路,这位姐姐给我带路就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