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的新奇是一回事,他们像是参观动物园的动物一样看我,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还有一方面,是我自己难以适应,我无法正常的坐在教室里听课,无比规避他人的目光,更无法放下心里的胆怯。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心理压力这个词,我只知道每天我都很抗拒出门,早上一醒来的感觉就很难受,出门前的身体总是不自觉异常沉重,我有很多怪癖,我害怕别人从背后拍我,害怕别人突然凑近跟我说话,更害怕别人突然大声讲话。
终于有一天早上起来,我发现自己听不见了,也发不出声音。
老爸带我去医院检查,声带和耳朵都没有任何异常。
我开始在家学习,还是按照原来的方式请家教。
妈妈很少来看我了,她总说一看到我就止不住的伤心,而她正怀着孕,不适合太低落的情绪,我察觉到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如果频繁的过来,那边的家庭也会不满。
而爸爸呢,最开始对我特别的包容,我在家补习他也没什么意见,但渐渐地,他发现我这样的状态不对,开始苦口婆心的劝我:“小燃,学习方面爸爸不逼你,但你该出去交交朋友啊,玩一玩,每天过得积极一点,不要老是在家里死气沉沉的。”
“我知道,爸爸。”
我出门去,也只能去找李续,我不知道怎么再去结交朋友。那五年的黑暗生活早已摧毁了我对人的信任,我胆怯甚至厌烦和人交往。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跟爸爸说,他永远不会了解。
他信奉的是强者主义,所有生活中的磨难都是为了让我们变得更坚强,他不计厌烦的给我举着在逆境中翻身取得成功的例子,告诉我:“你看,世界上还有很多比你更困难的人,有些甚至四肢残缺,可他们还是克服了,并且度过了很精彩的一生。小燃,你该向他们学习才是。”
“我知道,爸爸。”
事实上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坚强,我无法忍受别人异样的目光,我宁愿永远缩在冰冷的壳子里,我一点儿也不勇敢不坚强,我讨厌这个世界,正常的不正常的我都不喜欢,我起不来,也做不好,无法微笑。
老爸最终也察觉到我的敷衍,我依旧格格不入沉默寡言。
夜晚时他抱着一沓相册坐在餐桌边,他翻着我从出生,百天,周岁一直到七岁戛然而止的照片,每一张都能说出一个故事来。
他诉说的对象,是这个刚满七岁的新儿子,我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这是头一回带他出门逛街,瞧把他高兴的,在小推车里都在拍手。”
“这是过年炸红薯丸子,穿一串给他当冰糖葫芦,他一个人能吃俩串!”
······
“你看,你哥哥那时候可聪明了,每次他都有得小红花,你得向他学习啊。”
小弟弟终于听烦了,撑着脑袋问:“那哥哥现在为什么不去上学?”
爸爸没说话,或者不知道怎么回答,小弟弟又晃着他的胳膊问了好几遍,老爸默默合上了相册,看向屋内黑暗处的角落,最终,他用放弃一般的口吻说,“总感觉,现在回来的不是我儿子了。”
这不是小弟弟要的答案,但他立刻说,“爸爸,那我是你儿子吧。”
“当然了,傻瓜。”老爸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而此刻的我,悄悄合上了卧室门的缝隙,我的腿脚冻的冰凉,默默爬上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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