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你父亲,他还差不多是个雅利安人,我父亲的家族,你母亲的家族,所有的亲戚,犹太人,吉普赛人,所有所有与我们有关联的人,都。。。。。。〃乔安娜开始哽咽,她用力咬住嘴唇。
〃都什么?!说啊!〃我拧着她的手臂,她吃痛地叫了一声。
〃在科特布斯,盖世太保他们查封犹太人的集会,还要拆毁犹太教堂。你父亲他们和本地的犹太人集合起来保护教堂,和警察起了冲突,然后被送去了监狱,判了罪。尤其是你父亲,坚持说自己是犹太教徒,后来听说被流放到了波兰。。。。。。〃
我耳朵里轰的一声炸响,眼前晃动着波兰街头那被鲜血浸染的石板,纵横交错的红色水流,满城的尖叫混杂着机枪扫射的声音,还有集中营里那个男人崩溃的哭喊。。。。。。
我开的枪,我开了枪。
我哆嗦着嘴唇,两眼茫然地看着乔安娜:〃然后呢,然后呢。。。。。。〃
〃他们都在集中营里,〃乔安娜眼睛红了,〃我的父母,我的姐姐,柏林的塞西尔家族,科特布斯的布兰迪家族。。。。。。被这件事情牵连的人,最后都进了集中营。。。。。。我没有办法了,安迪,但是他们都是你的亲人啊,你还要,你还要。。。。。。〃乔又开始变得激动,攥紧了我的袖子。
他们都进了集中营。
安迪洛尔,你还要。。。。。。
不,不是的,我开始不停地摇着头,我从来没想过要舍弃他们,我可以舍弃人性中的温情和善良,可以舍弃所谓高尚,可以舍弃民族、信仰和其他。
但是,我不能舍弃那些人。
安迪洛尔是狼,自私,护巢。不是自己的,即便同情也不会爱护,而只要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东西则可以卑鄙无耻,不择手段。
我不明白。
背叛信仰也好,宣誓效忠也好,名义上的离婚也好,只要可以平安地活下去,有什么不可以?
有什么东西是需要用生命去捍卫的吗?
我从小就不理解我的父亲,首先是为了母亲背弃了自己的家族和信仰,再是送走他唯一的儿子独自忍受孤独,最后,为了那虚无缥缈的誓言,连命都可以不要吗?
我不明白,人死了,可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那么你是有什么办法吗,乔?〃我任由摇摇欲坠的乔痛苦地拽着我的衣领,下意识地问着,〃你是为了这个才加入这些组织?〃
〃乔是在来巴黎的第二年加入的圣约。〃
恩斯特用缓和的语气引开话题,乔安娜完全不理他,我茫然被抵在门上。
看乔安娜又有二次爆发的趋势,恩斯特走上来拉开了她扣紧了我脖子的手指。
乔瞪着红红的眼睛,喘着气说:〃如果不是有求于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有求于我?〃我机械地重复着她的话,〃我还能做什么吗?〃
〃安迪洛尔,如果你还想你的家人活下去,你就应该把他们从集中营里面救出来。〃
〃我当然想。〃
我当然想,我知道集中营是个什么地方,你不会比我更清楚,那是让人腐烂得最快的地方,他们有几千种方法。
我点点头,〃你的意思是要我给你的组织做什么是吗?〃
乔安娜冷静地看着我的眼睛,她刚一开口,恩斯特忽然打断道:〃乔的意思是你在总理府好好呆着就好……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有人来了。〃
恩斯特拉着我和乔往柜子后面一靠,随后门砰的一下被撞开了。
一下子冲进来三个人,穿着和乔安娜一样的学生装,走在前面的那个人顶着乱蓬蓬的稻草头,脸上的线条令人印象深刻的狂放不羁,手里还明目张胆拿着一把枪。
乔安娜看见那个人,惊讶道:〃卡罗尔!〃又看看后面两个人,〃隆德,路克,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话音刚落,站在门边的那个大高个子晃了几晃轰然倒下了,卡罗尔一伸手接了正着,他啐了一口:
〃真是该死!〃
乔安娜惊叫一声:〃天呐,路克怎么了?!〃
恩斯特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很明显,他中枪了。你们可真是不够意思,从来都只把麻烦往我这里带。〃
不过他又忽然笑了起来,一脸幸灾乐祸:〃看样子,猫捉老鼠的游戏终于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