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点点头,具体说明了她所见的黑色虚无空间,以及那如鲸又如蛹的巨大无匹的怪异生命。
老人在短时间内被大段的信息冲击大脑,一时间变得有些呆滞。他张了张口,有些不能理解对方在这短短一周多的时间里到底都去了哪里,又做了些什么。
“……你不是作为执行者的代表去了白蔷薇庄园吗,虚无空间又是什么奇怪的地方?”
“那是克里斯托弗女士利用梦魇囚笼和幻术搭建的空间,在她撤去了自己搭建的虚构环境把空间还原到幻术虚无的本质以后,这些生物就出现了。”
“克里斯托弗·恩格?”
德米特里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这个人我倒是有些印象,所谓的虚无空间是她为仪式搭建的足以容纳百人的舞台?当年的恩格可做不到这种事,这么多年不见,她的幻术能力倒是变强了。所以这种生物其实是恩格的使魔,是什么她最新创造的魔法生命?”
“不,不是。”
艾拉摇头,她回忆起了那个老妇人眼中浮现的惶恐,那绝非虚假的演技。
“这种生物的出现应该在恩格女士的预料之外,她不能理解有什么生物能够依托虚假的幻觉生存,就像是水中的倒影忽然拥有了自己的生命。恩格女士倾向于是有什么人入侵了她的幻境世界,并反过来利用它影响了我们的认知——”
老炼金术师打断了她,
“你认为呢?你认为那些东西是幻觉,连你带来我办公室的眼珠也是幻觉?”
艾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微微皱眉,
“我不认为有什么幻术能对我造成这么大的影响,为了安全起见我也为自己做过了检查。”
“可是我们的经验和记录中,的确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世界和生物。如果不是我利用自己的权柄把它带离了那个世界,那它们的存在对于我们而言就没有任何意义。”
“我们互相无法干涉,只要不进入那个奇怪的世界,它们的力量就无法对我们构成任何危害。。。。。。我认为那并非一般的幻觉,但也无法理解那意味着什么。”
德米特里摇了摇头,示意银发少女把自己从锁链上放下来,他此时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
“你这么想很自然,但却并不意味着正确。我们现在认知的世界不过是前人经验的积累,我们航行在晦暗的大海中,仅仅能透过浓雾看见冰山一角。”
“但那绝非是世界的真相,我们所掌握的也并不是真理。或者说,我们永远也不可能掌握真理,所能做到的不过是无限向着那个方向探求,趋近。”
“在更久远的时代,我们同样不能理解所谓的灵界,幻梦境又或者是其他奇怪的意识空间。在与之发生接触之前,它们对于我们来说与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那些生物的构造同样与当时的常识相悖。即使是现在,对于凡俗世界的科学家们来说,灵魂,精神力量,又或者我们习以为常的魔法也都是天方夜谭。”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艾拉若有所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从锁链中解脱出来的老炼金术师活动了几下僵硬的四肢和颈部,然后把那套精密的刀具平铺在炼金台上。
“小威廉姆斯,我已经老了。如果再年轻个五十岁,那时候的我绝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感到愤怒和绝望。相反,或许我会对前所未有的未知世界而感到兴奋和惊喜,哪怕彻底推翻自身过去积累的一切也无关紧要。最多也不过是重头开始寻找更加正确的道路。”
“漫长时间中积累的经验和知识却已经成为束缚和枷锁,我开始害怕,像一个守财奴一样贪婪的守卫着自己视作珍宝的一点渺小智慧。但你还年轻,不要把眼光局限在局限于书本和那些理论变得像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婆婆一样。”
“好了,好好看我的手法,替我做一些辅助工作。”
老炼金术师戴上了一副用魔物肠道制作的手套,然后抓起秘银制作的小刀,毫无犹豫的切了下去。
他迅速把足球大小的眼珠拆解成了多个部分,老人的动作毫无美感,就是随便从葛拉弥斯商业街的餐馆里拉来一个二流厨师,耍一段切菜把式也会比他好看不少。
但通过灵感艾拉却能够注意到,德米特里的手稳定的让人胆寒。
老人的拆解几乎完全贴合了肌肉的纹理和不同组织间的缝隙,不同部位之间的组织液和略有差异的魔力性质绝不会因为他的动作而发生混合以及互相污染,在几刀过后它们也还依然保持着原有的结构与魔力状态。
在等到一旁的艾拉迅速记录了模型以后,老人取过其中一块发黑的部分开始削切起来。两根细长的针状物在他的手中与生物组织发生接触,闪烁出一颗颗小小的火花。
如果薇儿·法米妮在这里的话,她会发现德米特里·道尔顿在面对试验品时的状态与自己的老师尤利西斯·菲利普十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