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欣内心突然有些复杂,这个贺以知傲慢、虚伪又狡诈,可在某些方面他算是成功的,这样的一个人,会对江柔有恻隐之心吗?
现实里的人物,也许不会像故事中的人物那样,普遍具有脸谱化,他们是复杂而多变的。而随欣又不敢把他们想像的太好,因为人心经不起揣测,人性经不起推敲。
在她看来,人性也许是模棱两可的,当极端利己主义出现时,就会激发人们内心恶的一面。尽管贺以知此刻因为江柔的自杀而对她表示出同情,可是以后的某一天,当不幸的人摆脱不幸,他也许又巴不得她重陷不幸。
当她把这些想法讲给安善若听之后,安善若深深地看了看她,不由地笑了起来:“你这个脑瓜里还真是装了一些奇特的东西,展开说说吧。”
随欣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想了想说道:“这个男方他总是以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出现在公众面前,可骨子里却男尊女卑,落后守旧,不懂得什么是尊重,物化和贬低女性,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她有些激动地抬头看着安善若,“安老师,这个时代真的还有人会揪着处女情结这个东西不放吗?”
安善若沉思片刻,冷静地说道:“用是不是处女来评判一个女生贞操的现象,确实是存在的。用不合理的道德审判来规范、限制女性行为,这是男权思想遗留下来的偏见。”
“处女就等于清白,不是处女就不纯洁?我鄙视这种歧视!”随欣插了一句。
安善若宽容地看着她,接着说道:“不过在现代社会中,随着性别平等和人们认知水平的逐步提高,这种观念已经在逐渐淡化了。并且随着时代的变迁和文化的多元化,很多人的态度也在发生着变化,他们也认识到贞操并不能真正衡量一个人的品德和价值。”
随欣认可地点点头,随后又摇起头来:“可是,还是有人像出土文物似的,秉承着自己腐朽的理念。”
“嗯,这就需要我们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从男人的生物性来说,这是对自己基因的绝对掌控和占有欲。
另外这是男女两性在新时期的思想对立和矛盾冲突,你有没有发现,不论是女人要求男人婚前有车有房,还是男人要求女人婚前是处女,都是在为自己的利益呐喊。这就解释了,有些男人为什么从不认为自己提出这个要求有什么问题。
具体到你朋友的这个事件,男方在婚前就明确提出过这个要求,而女方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并对等的要求了很多物质方面的条件,可以视为她接受了这个要约。而后面,她不但在这件事情上欺骗了男方,还一直隐瞒至今。这是他们之间矛盾爆发的起因。”
随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什么都没说,叹了口气,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她心里再也清楚不过,江柔的欺瞒是根源,纵使贺以知再不是东西,也是江柔有“错”在先,他才做得这么绝的。
可这是“错”吗?欺瞒是错,非处女之身也是错吗?
如果当初江柔选择把实情告诉贺以知,又会是一副怎样的景象呢,她又为什么一定要以处女之身来自证清白呢。
如果是随欣,她一分钱都不会要对方的,她会厌恶地控诉对方,决绝又潇洒的净身出户。她能自己养活自己,哪怕很苦很苦。
可是,随欣舍不得让江柔很苦很苦,因为她经受的苦已经够多了。所以只要是她想要的,随欣哪怕不择手段也要帮她去拿过来。
“我们这个社会是向着一个更包容、更自由的方向去前进的,作为独立、有思想的新时期女性,她们不会因为自己是处女就显得高贵,也不会因为自己不是处女而看低自己。”安善若看出了随欣的回避,她似乎比一般人更加纠结于这个问题,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他结束了这个话题。其实这个话题涉及到的领域太多了,岂是这短短的几句话就能说得透的。
随欣拿起酒瓶又准备倒酒时,他伸手拦住了,缓缓摇摇头。
随欣突然就笑了:“没事的,我根本就醉不了。除非是烈性的二锅头,而且还得至少喝到天亮,我才会醉。”
不知道为什么,安善若突然就有些心疼她,但仍然将酒瓶从她手上拿了下来,看着她没有说话。
正当两人即将陷入尴尬时,随欣兀的来了一句:“安老师,我还能再请几天的假?我可不可以申请个年假呢?”
安善若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不由笑意盎然:“根据条例规定,职工连续工作满1年以上的,享受带薪年休假,”他往椅子上一靠,调侃道,“你掰手指头算算自己来咱们中心多久了。”
随欣一听就泄了气,片刻后又直起腰,身子前倾,眯眼讨巧道:“拍领导马屁走个后门也不行吗?”
安善若没忍住笑了起来:“没有这个先例。”
随欣蔫蔫地叹了口气,发起了愁。
“可以换个思路嘛。”安善若不再逗她。
“嗯?”她来了精神。
安善若笑道:“F大要搬教学楼,咨询室也要跟着动地方,原来盯那儿的小霍工作上有新的安排,所以……”
随欣左臂放平,高高举起五指并拢的右手:“我去我去!”
“好,你去。”安善若摇头失笑,眼底泛起温柔,“在搬动期间你要长盯在那里,我会每周过去一次跟你接洽。”
“嗯知道啦,”随欣满意地喟叹一声,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安老师您明天是不是还有安排,早点回去休息吧。”
安善若看到她放松下来,没有半点忸怩作态的样子,心情也不由觉得轻快起来,这些天隐隐的担忧总算是退了下去。